这位六兄一向跋扈且自命不凡,不大看得上下头的弟弟们,动不动就摆脸子,成日里不假辞色。朱彦往常心里也只当他个傻子,不想跟他计较,笑着也就过去了。而今日,在客人面前的这位六兄竟然将他当成低他一等的人来呵斥,来显摆自己的高贵,朱彦也就不想再忍下去了。
横竖他已经被老爷子带在了身边,也给表弟送了礼物,早已经是众兄弟众矢之的,光脚的不怕穿鞋的,谁怕谁?
朱彦当即就冷笑不已:“弟弟自然明白自己在说什么。那么大的声音,那么大一句话,莫非六哥没有听清楚不曾?还是耳朵最近不太好?可要请尚药司来瞧瞧?”
朱成愣住了,暗沉的面色被惊愕与不敢置信取代,他上上下下打量着朱彦,仿佛是不敢相信这个弟弟竟然敢如此顶撞于他,还是在他们长生殿子弟共同的敌人,九转殿的表弟面前。这下子面子里子都被下了,惊愕过后,朱成的面色黑似锅底。
“我与晏表弟说话,什么时候轮到你插嘴。”朱成气急了,双眼阴鹜无比,紧紧盯着他像是一条毒蛇,说出来的话也像是淬了毒液一般,直把朱彦往低等里踩,往泥里踩:“你算什么东西?被老爷子另眼相看两天就不记得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就翅膀硬了想飞了?就不记得你姓什么了?”
他隐隐约约影射了他去捧卫晏,完全忘却了自己是来嘲讽表弟的,而不是与弟弟对骂的。
“弟弟自然记得自己姓什么,这个不劳六哥担心。”朱彦站起身来,气势凌厉无比,冷冷地盯着朱成,仿佛在看一个死人:“朱家家训里的温和内美,重以修能,想来六哥已经忘记了。六哥这样的表弟刚刚坐下,就来急慌慌地嘲讽,当着客人的面责骂弟弟,可不是长生殿的教养,不知道六哥还记不记得自己姓什么?”
朱彦这句话不可谓不重,意在指朱成没有一点儿长生殿朱家的教养,根本不配为朱家子弟,朱成听了,只当场就想抬手赏给朱彦一巴掌。
朱彦扬着头,褪去了一向温润的外表,露出锋锐的模样,冷笑着等朱成这一巴掌落下来了,道:“六哥只管打,你且看我敢不敢转头过去与老爷子说。”和老爷子说什么呢?自然是说老六想挑衅小表弟在先,他出言维护之后要先动手在后,凭着老爷子对小表弟的疼爱,老六今天也吃不了兜着走。
就算是不添油加醋,他今儿也不会有什么事,他反而希望这巴掌现在就打下来了。
这话无疑直接激怒了朱成,他的巴掌往后挥了挥,眼见就要甩下来了。
卫晏伸手,便抓住了朱成落下来的巴掌,狠狠甩到了一边,上前一步把朱彦半挡到身后,这并不是多么喜欢朱彦,这时候就要护着他,只是这个朱成在他面前就公然挑衅于他,甚至在他面前上演兄弟相争这等丑事,等于把他和兄长的颜面放在了地上踩,完全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朱成一个不备,被他甩得一个踉跄扶住了门,被怒火冲昏的脑子也终于稍稍清醒了些许,好像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脸不敢置信地抬起头盯着朱彦:“好一个老九,没想到你的用心如此险恶,故意在晏表弟面前招惹我让我出丑,好让老爷子责罚我,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朱彦嘲讽地笑了笑,正待开口——小表弟的动作快速又霸气,让他感觉到一股维护之意,迎来了今天新一轮的受宠若惊。怔了一会回过神来,便看见朱成毒蛇一样的眼神,开口就要反唇相讥。
然而卫晏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这个朱成在他面前端了这么久的长兄架子,下了他的面子,也该找回来几分才是。遵照来前兄长的叮嘱,对付长生殿这群不长脑子的表兄弟,直接怼就是了。卫晏道:“六表兄倒真是个有意思的人。我来长生殿是六表兄管的饭?吃你的饭了?还没有坐稳就把我九转殿的脸面丢在地下踩?”
本来还气呼呼的朱彦一下子笑出了声,没想到面色冷峻的小表弟还如此伶牙俐齿,而且一点情面都不讲,直接就把朱成怼得脸色铁青。他赌一亿个灵石,朱成绝对不敢承认他把九转殿脸面放在地上踩。
朱成铁青了脸色,听到九转殿之名,心中瑟缩了一下,张嘴将要解释,卫晏也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接着便道:“六表兄进来便质问我是不是看不起长生殿。以六表兄恨不得把长生殿的所有东西都揣自己窝里去的德行,侍从把东西换了不是更合六表兄的意?偏偏要一边高兴一边来找茬?六表兄别忘了,你如今只是长生殿数十位殿下之中的一个罢了。”
“我——”朱成之所以来,是听到了他的一位兄长与他说九转殿的表弟又来了,他一来阿祖眼里就再也没有他们这些人了。一下子气不过,才来找卫晏,也没带什么脑子,只是找到一个茬便怼,却没想到被卫晏抓住了这样的漏洞。老爷子还活着,他们就都想着这个位置,可以说是不孝至极,这话传到老爷子耳朵里,他们都不好过。
别看老爷子温文尔雅的,但也只有在九转殿的两个面前,他才是真正慈祥和蔼的老人。
这会儿他也终于反应过来,他应该是被他的好四哥当成枪使了,一下子又怒又气,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六哥醒过来了?”朱彦似笑非笑:“这边的动静估计早就闹到老爷子那边去了。诸位兄弟也真是有意思,我说了不会争这殿主之位就不会争,真当我包藏祸心?你们以为人人都像你们一样眼皮子浅?”
说曹操曹操就到,朱彦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脚步声,朱老爷子洪亮的声音像是一把利剑戳进了朱成心里。
“哼,消息很灵通嘛?是不是准备一巴掌打我的外孙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