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中陡然寂静了一瞬，旋即又热闹起来，各种议论声不绝于耳。
“那包厢可是个好位置，不管里头是什么人，位高权重总是没错的，春风一度也能得些好处，比咱们这些日子过的紧巴巴的人好不是？”
“她倒是十分聪明。”
桃娘顺着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心往上提了提——那可是沈城主的固定包厢，虽今夜没有来，但在里头的人也是……这位姑娘倒未必能成。
毕竟并不是所有修士都喜欢这样吃白食的春风一度，还是有人坚信缘分和爱情或者自身所修持的道路不近女色的，偏这一位水贞姑娘又颇有些自傲……
桃娘决定，自己还是闭嘴好了。
下边儿纷纷扰扰，这厢姜竫的脸已经黑了下来，手上用力，好险没把手里的杯子捏碎去。
卫晏也听清楚了那姑娘的意思，沉默了一些，侧头看了看师兄黑沉黑沉的脸，小小声道：“师兄好受欢迎。”
他竟觉得先前那杜小姐，如今这水贞姑娘，都是冲着自家师兄来的。
姜竫正在气头上，并没有听清楚他的话，只是沉着脸想该如何答复。
“师兄，不许。”卫晏拉拉他的袖子，一想到师兄会温柔地给别人拿糕点倒玉露，甚至梳发更衣，卫晏就特别不愉快，好像有一团棉花堵在了他心里，气进出不得。
“咱们出门的时候，应该找长微师叔算上一卦。”姜竫咬牙：“你桃花运怎么这样旺盛？”
相反，他认为带来桃花的是卫晏。
“好好好，不要。”咬牙切齿完回头就看到闷闷的师弟，姜竫一下子泄了气，好气又好笑地摸摸他的头，也懒得再去想什么好听的理由了，直接扬声道：“姑娘说笑了，请姑娘另择他人。”
无端端教坏我师弟，不能忍。
竟然拒绝了。
一时众人哗然。
这句话仿佛重逾千斤，一下子压的水贞姑娘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只见她臻首微低，再抬头时已经是一脸的受伤和楚楚可怜，贝齿轻轻咬着唇，声音仿佛最温和暖软的春风，小心翼翼地问道：“公子…可是看不上奴家？奴家自知卑贱，却…却也望着有幸服侍公子。”
听这声音清朗温润，必定是个长相不错的公子，又在这样的包厢，必定是有些背景，不抓牢了还挑别的做什么？谁知道下一个会挑到什么？
月下美人，春风一度，也是一段佳话。
根本连面都没见过，还望有幸服侍？怕不是看在这间包厢的面上。
师兄弟两个心有灵犀，他还未说话，卫晏已经沉声道：“你怕不是想服侍我师兄，是想服侍这间包厢罢？”
“噗嗤——”
“居然是两个人，这下要选哪个呢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位小公子说话有意思，可不就是看上这包厢了吗。”
刚刚成年的青年人声音犹带些少年时的清脆，逐渐向低沉转变，杂糅着些许稚气。但饶是如此，也仍是冷意占了一大部分，极大的压力压下来，让人不自觉心生寒意，不寒而栗。
单这份威势，就前途无量。
下头许多人已经暗暗点了点头，这样的人，看不上一个炉鼎也实属正常。
水贞心下暗叫失算，面上仍是娇娇弱弱，甚至含了些许泪意，声音颤抖着道：“奴家…奴家固然有一分此意，却也是真心仰慕公子。请公子莫要嫌弃奴家，便是端茶倒水，粗使一夜，奴家也是愿意的。”
“你说的公子又是哪一个？”卫晏的声音不难听出一些嘲讽之意，成功地让水贞噎了一噎。
姜竫笑眯眯地夸奖了自家师弟。
“阿晏真棒！”
“公子此言，是真的瞧不上奴家了。”水贞仿佛受了极大的打击，拉起衣袖轻轻拭了拭眼角，悲痛欲绝一般道：“奴家却想知道，两位公子是何等风采。”
说着弯下腰做出恭请的姿态。
桃娘心下好笑——这水贞惯来自诩白更楼中第一等绝色，自觉没有自己收服不了的男人，虽然也不过是个以色侍人的，也足够令人讨厌。
她定然是不甘心，想着看看是什么样的人，竟然对她无动于衷。
“那你就想着吧。”卫晏的声音仿佛更沉了一些。
一向无往而不利的梨花带雨失效了，水贞弯着的腰顿时抬也不是，再弯也不是，面上带了一些簿怒，最终还是起身来：“公子如此羞辱奴家——”
“自取其辱。”
这回说话的却是姜竫，他淡淡的声音到底是有着千钧重量，直将水贞砸的不甘万分，也不哀怨可怜了，上前一步就要再出声为自己辩解。
“够了水贞。”桃娘见状伸手一拦，不轻不重地说了一句：“你放肆了。”
水贞脸色一白，忙低下了头道歉：“一时忘形，水贞知错。”
在白更楼中，顾客就是上帝，若是得罪了贵客，有她好果子吃的。
“既然水贞姑娘与两位贵客无缘，那就不打扰了。”桃娘福身巧笑：“水贞姑娘不懂事，白更楼给您二位道歉了。稍后送上赔礼，请务必收下。”
“客气了。”姜竫勾了勾唇角，给这个识时务的女人打了一百分。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水贞重新挑了一个人，不情不愿地被拉走了，走之前还幽幽看了一眼姜竫和卫晏的包厢。
下边也很难有人对这个幸运儿羡慕妒忌恨了——毕竟这个姑娘第一次挑选了自己，和被人嫌弃之后再挑选自己，差别可是很大的。没有人愿意承认自己比别人差，如此一来造成的心里落差，就算好事落到头上也很难高兴。
白更楼送来的赔礼是一对双阳匕，长不过手掌，通身赤红，双匕之间有着微妙而又确实存在的联系。
这不过是中品法宝，倘若放在他人身上也还算得上大手笔，在姜竫二人这里就不算得什么了。只是能够互相感知，一匕出另一匕亦出的特殊特性，让它特别了些许。介于珍贵于普通之间。
姜竫不由得感叹了一句，白更楼好聪明的赔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