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投最后到底还是被揍了。
姜竫拎着他到了镇山真人面前,面色纠结又沉重,一脸不知道该如何发表意见的神色,在镇山真人的再三追问下方才吞吞吐吐地说出了朱投领着他们去了花楼的事情。
“逆子!”镇山真人脸色铁青,颤着的手指几乎指到朱投的脸上:“若是,若是……我打死你个不孝子。”
他和姜竫想的一般,若是小楼宗这俩小的就此沉迷红尘,坏了道心,长昀真人不得和他拼命?
怎么说都是自家儿子不对。
镇山真人连赔罪道歉的话儿都来不及说,先把自己儿子抓起来现场暴揍了一顿,把朱投揍得鼻青脸肿后又押着过来要他道歉。
“对…对不起。”朱投脸色痛苦,因着他爹没有打脸,吐字倒还清晰,只是一个劲捂着屁股,沮丧这脸:“两位大哥,我错了,我不应该欺负你们这种一心修炼的人,对不起对不起。”
人家这般道歉了,姜竫总不能如何,只是笑着对镇山真人道:“真人放心,我和师弟道心还算坚定,并未出什么事,您就不要再打朱兄了。”
当即准备带着师弟告辞离去。
出了这一档子事儿,哪能就好让人家小孩儿就此离去,镇山真人又强留了两天,塞了不少好东西,方好声好气地把人送出了九方城。
朱投诚挚希望这两位大哥以后不要再来了,不再见。
九方城外是一片荒野,只有一条大道延伸,往前而去。
从九方城门口起,到大道的终点,是沈京城。
沈京城底蕴深厚,在十二城之中也算是排头的大佬,换了凡人的说法,就是一干王公贵族中的头头,大佬,有不少小城唯沈京城马首是瞻。
道楼弟子云光便出身沈京城主府,只不过是旁系子弟,本姓沈,本名沈云,他的师父长习长老图个方便,直接给他起了个道号叫云光。
马车驰骋在平整的大路上,带起两边灰尘飞扬。
卫晏仍是蹭在姜竫身边,头一点一点地犯着困,听姜竫捏着书低声给他讲古。
姜竫声音清朗,仿佛月夜下流月渠中的潺潺流水,清澈又干净,娓娓从耳朵流进心里。因着安静的氛围而压低的声音,仿佛风中颤动的杏花枝,温柔而安静。
“沈京城最是出名的,便是城主之位的继承方式。”姜竫翻了一页书,眼睛紧紧盯着书页,然后道:“你怕是不知晓,沈京城的城主之位并非是嫡系相传。”
十二城中,继承方面最多的便是父死子继,代代传嫡,但本事依然很重要。若是该代嫡长子的确不中用,为了家族未来,只得另择继承者,又不能混为一谈。
“那如何选?”卫晏的声音也低下来,干脆软软地倒在姜竫大腿上,一把伸手抢过他的书:“师兄,你理理我。”
看了一眼被扔到一边的书,姜竫笑着摸了摸他的额头:“哪里不理你了?”说着又忍不住逗他:“你猜人家知不知道,在外人跟前的冷漠无比的小楼宗明珠卫晏,会在师兄跟前这样撒娇?”
“那我出去撒一个人家不就知道了?”卫晏扭过头,并不接他的话茬,反是冷冷一笑,颇有些唬人的感觉。
笑完又扭过头,就不再理姜竫了。
哎哟要生气了。
姜竫忙笑着凑过去,亲昵地低下头蹭了蹭他的脸颊:“这可不行,师兄与你说笑呢,来师兄给你讲故事。”
按理来说,他们都这样大了,这样亲密的动作看起来也有些过了,但因着卫晏的特殊,又是姜竫一手照顾着长大的,亲密多于别个也是正常的,故而小楼宗众人并没有觉着是哪里不对,也不曾阻止。
是以卫晏也并不觉得有哪里不对,戳戳师兄的脸把他的脸推开:“快说。”
姜竫也不逗他了,只是端坐起来,仍是一手顺着他的长发,慢慢笑道:“这沈京城最出名的,乃是千杰窟。”
“千杰窟?”卫晏侧了侧头,疑惑地眨眨眼,有点不理解这个意思。
“顾名思义,置千杰于一窟。”姜竫随手取了块糕点,折去半块塞到卫晏嘴里,看着卫晏嚼吧嚼吧吃了,方才道:“沈京城甄选继承人,便是把当代所有有意家主之位的子弟投入千杰窟,最后脱颖而出的那一个和他的追随者,便是下一代家主。”
数百人甚至更多,只有一个胜出者,不用多说也能知道,其中的算计厮杀,波云诡异是多么的残酷和令人恐惧。
沈京城,是十二城中亲缘最薄的,但传承也是最久的。
但对于一个家族,一座城来讲,这的确是最为正确的方式。
卫晏听得顿了顿,最后慢慢地点了点头,竟也不见丝毫的惊诧,只是问道:“那么云光师兄呢?”
可有意城主之位?
姜竫笑着摇了摇头,倒了一杯九花玉露要他起来喝:“云光师兄早便说过,对这个沈京城主之位啊,一个灵石的兴趣都没有。”
言语之间,马车风驰电掣,直奔沈京城而去。
沈京城和九方城相距不是很远,马车飞驰也不过是小半日的功夫,姜竫与卫晏便到了沈京城。
沈京城城墙极高,远看过去竟是一座小山一般,鲜红的颜色已经有些暗淡,看着坚挺又牢固,久经风霜,静静矗立着,注视着往来的行人,门前车如流水马如龙,其热闹较之九方城更甚几分。
马车停在城门不远处,姜竫先给卫晏理了理头发,一梳梳直,高高笼了起来用发冠固定住,又整了整衣衫,才拉着他下了马车并将之收起,预备步行入城。
“师兄。”卫晏歪了歪头:“这辆马车,是不是要起个名字?”
“阿晏想叫他什么?”姜竫笑着应和师弟。
不过一个小要求,若是阿晏有此兴致,他还可以弄来好几辆马车给他起着玩儿。
“叫……”卫晏犯了难:“叫踏霜吧。”
“好好好。”
姜竫能说什么?只能点头笑了笑:“阿晏起的很好,长汀师叔知晓了,定然会高兴的。”
千里之外的长汀真人:……也许我会高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