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京城很热闹，一进了大门便是一大片平整的空地，上头人潮来往，摩肩接踵，不少马车挤在其中，寸步难行。
一眼望过去，只看得见高耸的尖塔，磅礴又威严，仿佛要刺破苍穹一般，四周拱卫着一片绿瓦红墙的巍峨宫殿，仿佛无论再大的风雨，这塔，这宫殿都可以巍然不动。
“那就是沈京城主府。”姜竫指向高塔。
卫晏怔怔地站在原地看了一会——不知为何，他竟然觉着这一片建筑，极其熟悉……就仿佛，仿佛从出生起便呆在那里，一直待了很久。
是这个模样，但又不是这里。
在小楼宗成长的八年里，他从来没有觉得有什么东西让他有熟悉感，偏偏这距小楼宗千八百里的沈京城，城主府却让他感觉如此熟悉。
他少有这样失神的时候，姜竫自然是发现了不对，晃了晃他的手：“阿晏，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不对？”
“不。”卫晏回过神来，轻轻摇了摇头道：“师兄，这一片城主府，好生熟悉。”
此话一出，姜竫的表情也凝重起来——他的师弟从来没有觉得什么东西熟悉，而这一下熟悉，极有可能就与他的身世有关。
卫晏的一至十岁发生了什么，在哪里，通通没有记忆。
“是这里吗？”姜竫又问道。
“像，但不是。”卫晏抿了抿唇，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那一片绿瓦红墙的宫殿应当是玉色的，高塔应当更高……终年弥漫着暗沉而尊贵的紫色光华，有和风相送，祥云相拥。
对，就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卫晏的脑子仿佛打开了一个小小的闸口，涌出了一些或许曾经有过的记忆。
姜竫低头在储物戒里翻了翻，找出了一个令牌：“这是出门前云光师兄给的牌子，师兄带你去沈京城主府拜访，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线索。”
他想着，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谁，家在哪里，甚至没有记忆，师弟一定是非常难过的，只是他不说罢了。
而事实卫晏却不是这样的，他只是拉了拉姜竫的袖子，轻轻摇了摇头：“无妨的，没有也罢。”
卫晏心中自知，他自己便是凉薄之人，他的亲生父母无论是何原因，都已是弃他于不顾，卫晏心中未有任何感念，也不好奇……只是倘若能知晓，当面问一问原因，他也是乐意的。
姜竫本意是带师弟来沈京城玩上一圈儿，现下有了这样的事儿，自然是玩不成了，只拉着他穿梭在人群里，要先找家客栈安置下来，再做打算。
沈京城路上行人极多，更有不少修士，便是姜竫，也不敢一味地使术法将人推开，只是抓紧了卫晏的手安抚道：“阿晏放心，师兄定会带你查明真相。”
“无妨的。”卫晏又重复了一遍，表情认真。
姜竫回头看了一眼他，看他的表情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曾勉强，方才放下了心，又多了一些庆幸——还好是父亲遇到的他，还好他来的是小楼宗。
“哪里来的小贼，”
卫晏忽而喝了一声，发冠从头上跌了下来，发丝披垂如瀑，更添了几分落拓不羁，着实吸引了不少行人的眼光。
姜竫只觉一阵清气轻飘飘地飞过，霎时便没了踪影，此时见了师弟披散的头发和冷峻的面色，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发冠上镶了南海底产出的千年明珠，光华莹润，一骨碌滚到行人脚下，姜竫也没空去捡，一把抓住了卫晏的右手，声音沉了下来：“惊霜剑被偷了？”
惊霜剑是卫晏的簪子，只有簪子被拔，他的头发才会散下来。
虽只是不见了一把剑，而这把剑却是流光师兄送的，是必然要拿回来的，不仅如此，这不见之中反映出来的问题大了去了——卫晏是金丹修为，能从他身上不声不响地取走他的贴身物品，还能如此之快地跑的影儿都见不着，更甚者惊霜剑也是一件不错的法宝，又是有主之物，落到他人手里是会有反抗的，落到那人手里却无声无息地被制服了，毫无动静。
这只能说明，拔了惊霜剑的这人，修为远远高于他和卫晏。
卫晏抿抿唇，脸色有些难看：“是，那人修为极高，若不是头发散落，我可能毫无知觉。”
甚至可以毫无知觉地死在他人手里。
“冷静。”姜竫一把握住他的右手，将他蓄势待发的攻击姿态压制下来，匆匆拉着他进了一家客栈：“我们应该去找沈京城主府，在城中追捕对我们没有好处。”
沈京城也是一方大城，如所有城池一般禁止在城内斗殴闹事，倘若真闹起来难免难看，更别说那人修为深不可测，有可能会一无所获。不如去寻了城主府，凭着小楼宗弟子的身份，对方也能慎重两分，说不定还有寻回来的希望。
进了客栈，要了一间天字号上房，姜竫先给卫晏换回了小楼宗的弟子服，又把头发重新梳了一遍，自己也收拾妥当，方才带着卫晏出了门。
“阿晏莫急。”姜竫安抚道：“那人修为深不可测，不是我等能够抗衡的，我们去寻了帮助，才是正理。”
卫晏点点头表明知晓了：“一定要拿回来。”
此时他已不复在马车中撒娇的柔软神情，眉梢眼角处都仿佛结了冰一般，左手上重锦几欲喷薄的金光，完全可以体现出他不悦的心情。
沈京城主府极大，朱漆大门高的就比城门稍矮上一些，门的两侧如凡俗富贵人家一般有着两个很大的石狮子，雕的栩栩如生，仿佛下一瞬便要扑将过来，两边有卫士持枪驻守，都是练气七八层的修为。大门宽敞又气派，有一股子贵族气息。
那些卫兵亦十分沉默，也不趾高气扬，见着姜竫和卫晏走上来，看着他们身上的衣裳，眼神先是凝重了一些，接着就敬重起来。打头的恭恭敬敬地鞠了个躬，然后问道：“两位小楼宗高足，不知来此有何贵干？”
旁系的沈云少爷便是小楼宗弟子，只是却不知小楼宗弟子来此有何贵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