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人界广袤无垠，很难有人能够说清楚它具体有多么宽广，只能有一个模糊的概念。大城不下百座，星罗密布，中小城池更是数也数不清。不仅如此，四方之极更有许多荒凉且不为人探知的地方。
各大城池之间多数建有传送阵来往，飞舟都已经少了。
卫修和卫楚来的时候是传送或干脆撕裂空间而来的回去的时候为了声势选择了飞舟。一片一片巨大的阴影遮天盖地，空中流云被碾成流絮，太阳光偶尔穿过飞舟的空隙投下金光，路过九转殿辖下城池时，甚至有人当街跪伏。
飞舟通体被镀成灿金的颜色，刺得人睁不开眼睛。
卫晏抵达九转殿的时候，正是正午时分。
他刚刚落地，抬眼便见眼前侍卫仆从列成几排，齐齐整整地弯腰拜下：“恭迎小殿下归家。”
眼前是一片巍峨殿宇，椒泥红墙，檐角斜飞，顶上的琉璃瓦发着金光。每一座宫殿都方方正正，看上去并没有特别的出色，却是尊贵威严到大气磅礴。经历了无数年岁月的洗礼，仍然如新一般。
遥遥望过去，宫殿群的后头有一座高塔，紫云如织如云笼罩在塔顶上，因为时辰原因，太阳正挂在塔尖上，模模糊糊地从紫云之中透出光来，金紫两色交融，看起来漂亮高贵极了。
有两名老者当即就迎了上来，其中一人正是他们曾经见过的卫鸿。
而另一个说是老者其实也不太合适，他面色红润，步履轻盈，穿着一身卫家人的紫色华服，面上较之卫修也不过是多了些许皱纹而已。头上一根白头发都没有，长的和卫晏也有五六分像。
卫晏立刻就知道，这应该就是自己的祖父了。
他看起来实在是很年轻，与其说卫修和他是两父子，不如说卫修和卫鸿是两父子更加可信，毕竟他看起来实在是年轻了一些。
“阿祖。”卫楚笑眯眯地朝卫泽打招呼：“阿祖你从小世界出来啦？弟弟回来了，你看他长高了，也长大了。”
卫修站在一边不说话，生怕他爹想起他的存在。
卫晏抿了抿唇，被姜竫拉了一下袖子，才抬起头道：“阿祖。”
从卫修卫楚将他找回来至今，他还没有叫过哪一个人，平素也没有什么事要去叫卫家父子，若真的有了什么事，也不过是你你你的。这一声阿祖论起来还是他头一回正经这样叫人。
这代表着一种承认。
卫楚的脸色当场就好像吞了一个苍蝇一样，自己和弟弟相处了这么久也没得一声哥哥，凭什么阿祖第一个来就得着了？！他转头看了一下亲爹，表情一样非常难看。
其实卫晏也不知道为何，平常不叫是还叫不出口，而这个阿祖，却一见就十分亲切，十分想叫。
卫泽几乎是不敢置信地走上前，伸手就把他抱在了怀里，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后头的姜竫看到他的眼圈都有些红了——身长八尺举止高贵的强者，就这样对着小孙子红了眼圈。
“晏宝，长高了，也长大了。”卫泽只是轻轻抱了一下，便放开了手，眼圈倒是红的坦坦荡荡，上下打量了一遍卫晏，不住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都怪你那个不成器的爹，不然你何至于要到下界去吃那十来年的苦？”
卫晏最听不得人家说他在下界是吃了苦，他摇头否认道：“没有吃苦，下界对我很好。”
一旁的卫鸿冲着后边的姜竫笑了：“姜竫小友，可还记得老夫？琴用的可还顺手？”
卫泽这才反应过来下界竟然有人跟了上来，虽然修为低微，看上去品貌倒是很不错的，当即爽快的点头道了歉：“小友便是我家晏宝在下界的师兄了？老夫方才说的话并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一个老头子看到孙子出了门总感觉他吃了苦头罢了。在此还要多谢贵宗门对晏宝的爱护。”
“前辈客气了，阿晏是小楼宗弟子，宠着护着理所应当。”姜竫行礼，无数次地重复起这个答案。
卫泽看着已经长了这么大的小孙子，越看越是心中复杂，一时愧疚一时欢喜：“都怪阿祖，当时不该跑去别的世界，这才让那些人趁机得了空子，你那个没有用的爹又护不住你，不然何至于此。”
他生气地又重复了一次，揪出了站在一旁的卫修：“你等晏宝的宴会后就给老子去跪祖殿。”
卫修还在郁闷小儿子不叫自己，转眼就被老子给抓走了。偏偏抓他的又是他老子，他是丁点反抗的余地都没有。
卫晏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十来年的疑惑和迷雾，终于在此刻悉数解开，眼前是一片阳光，照的清清楚楚，再也没有半分仇恨在心头萦绕。
他们很爱自己。
可正是因为这个认知，卫晏竟然真的不知该开口去说些什么了。
疑惑了十来年，当真正地站到他们面前，看到他们如视珍宝的样子，卫晏又不知道该如何去表达自己的情绪了。
他只是道：“去了下界有去了下界的缘法，下界很好。”
“天人界连通世界数十，只要修为足够了便是来往自由。只有你爹送你去的那个下界，因着上古留下的法阵在，修为过高难以进入，低又撕不开空间。”卫泽拉着小孙子沿着侍卫宫人排出来的路往里走：“这在当时，其实还算聪明。”
最是难去，自然也最是安全。
“那世界里的人也出不来吗？”卫晏却想到了另一点——怪不得小楼宗这样多老祖，几乎都是散仙，很少听闻都飞升的，却原来是上古法阵阻止了他们么？
“很难。”卫泽忍不住爱怜地摸了摸小孙子的头：“上古法阵非同寻常，保护了下界也限制了下界，若非修为真的高成了像阿祖这个样子，可以自由穿梭两界之中，拼死一搏，都出不来。”
他是向小孙子说下界，但也在炫耀自己，笑的跟个老小孩一样，很是得意。
“那…能不能把我的师父他们请来做客？我想他们了。”卫晏迟疑了一下，最终还是道。
若是能够借助九转殿的力量帮助宗门自由出入一次下界，想来事情应该会有转机才是。
“可以可以。”卫泽笑着应下：“晏宝的宴会，该有你的师父和师兄弟姐妹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