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等，便是直接等到了日头从东边挪到了西边。
卫晏端端正正地坐在师兄身边，，手里还拿着一块儿糕点，不时送到嘴巴里送，小小咬上一口，吃的津津有味。
等了这一个多时辰，花楼师兄带来的糕点早就吃完了，也就卫晏这里，还特意留下了一碟子给他慢慢吃着做消遣。吃饱喝足便接着说笑，中途未有一人离开——这却是小楼宗的传统，在新弟子入宗时，所有未闭关弟子都必须在杏花林中相迎，以示小楼宗对他们的到来表示最大的欢喜与善意。
这样一来，归属感会悄然诞生。这习惯传承了千百年，唯一的例外只是卫晏而已。只是卫晏入宗之时正撞上早课，也算是十分巧合了。
天空中不知何时从四面八方涌来了一大片一大片的云朵，挡住了灿烂的日光，刺目的金色从云层间折射出来，照出表面的云层泛着一层浅浅的乌黑之色。风不知何时已停了，原本纷飞的杏花也沉寂了下来，竟是一派令人费解的静谧。
最先出来的是一名看起来约莫和姜竫差不多大的少年人，一身秋香色的衣裳看起来颇为安静，而眉眼却是骄傲又朝气蓬勃的。
他甫一出来，便打量了一遍四周，看见自个是第一个出来的，便很骄傲地笑了笑，看着很是胸有成竹，觉着这第一本就该是自己的。
“性子怕是太傲了些。”旁边有一位阵楼的师兄低声道：“不过能在两个时辰内出了千面阵，心性也算是不错了。”
他说着，便要低头去寻求师兄弟们的认同，一下便对上了卫晏认真的眼睛和姜竫含笑的眼神——险些忘了，这儿还有两个只用了半个时辰的。
“两位师弟自然是更棒的。”那师兄笑着夸奖了两位师弟，边上的其他师兄纷纷接了话茬，一瞬间又热闹了起来。
“若是连千面阵都过不去，这小楼宗也不是他能呆的。”另一位师兄道。
“诶诶诶。”花楼的师姐探头过来，一脸神秘：“这个小孩我认识，是三白城陆家的嫡子，叫做陆灯，听说打小儿天资纵横，不过十三岁稚龄就已经练气五层的修为，号称三白城数百年不一出的天才！”
师姐说话的口气带着几分神秘，惹出了一片笑声——三白城虽也是十二城之一，陆家也算是大世家，这小孩儿也确实天资纵横。但小楼宗最不缺的就是天资纵横的人，更不缺出身不凡的人，譬如说话的这位师姐就出身朝露城主府。天资身世种种，在小楼宗实在是不值一提。
那三白城齐家这番造势，此时也不过引得这些天之骄子一笑罢了。
姜竫就笑着给师弟倒了一杯九花玉露，又往他手里塞了一块糕点。
千面阵中的新弟子们陆续出来，日头逐渐西斜，空中的光阵开始消失——果如长昀真人所说，没有人通不过的。
若是通不过便要离开小楼宗，被遣送回家，可是太丢人了。
新弟子一共二十名，齐齐排在高台上，下头弟子们闲话都已过了几十轮。
弟子中不乏去了十二城招收新弟子的，新弟子姓甚名谁为人如何自然心中有数，这会儿也都拿出来与师兄弟姐妹们一齐分享，好让大家对这些新来的师弟师妹心里有个数。不过半日的时间便把这些新弟子扒了个底朝天。
看起来最是骄傲的那一个唤做陆灯，是三白城陆家子，那个最好看的小姑娘叫柳堆烟，却是归云城柳家的庶女。
此间种种，不一而足。
“陆灯归入阵楼。”长昀真人春雷钟一敲肃静了场面，开始分楼。
长微真人面上带笑，露出些许满意之色——这陆灯，是这群孩子中阵道天赋最为出众的一个，竟在短短一个时辰内找到了千面阵的阵基所在并走了出来，实在是十分的令人惊喜。
每分一个弟子，春雷钟便敲响一下，声音清脆悠远，传遍了整个小楼宗。
向整个小楼宗宣告，这是未来的希望。
二十下春雷钟敲完，新弟子也都有了去处，不出众人所料的是，道楼并没有一个新弟子。
道楼可不是那么好进的。
“明日一早，元中楼拜见祖师。”长昀真人说罢这一句，便撒手不管了，让各楼主各自领着弟子们回去安排，而他则走向了自个的小弟子。
最近忙着，也没多大关心小弟子，长昀真人心里愧疚着呢。
分了楼，众弟子也三三两两散了，杏花林又恢复了原本安静的模样，温柔美丽，不时有飞鸟归巢从空中掠过。
卫晏抬起头看着长昀真人，眯着眼睛露出了一点不甚明显笑容，带着十分的濡慕：“师父。”
“父亲。”姜竫也笑的眉眼弯弯。
长昀真人先是接过小弟子，用手打量着，觉着他长高了些，也不见瘦，方才满意地点点头，摸着小弟子的头夸奖了儿子：“阿竫把阿晏照顾的很好，已经是一个好师兄了，值得夸奖。”
夸姜竫资质好修行快性格好千般万般，也不如夸他是个好师兄。
姜竫笑的更开心了，用力点点头：“阿晏最乖了。”
想着许久未曾与弟子儿子共处，长昀真人含笑携着两个孩子回了道楼，途中又拐去花楼要了新鲜热乎的糕点，被长汀真人赶了出来。
日落西山鸟归巢，弟子面上亦带着祥和宁静的笑容。道楼的松树上下，都有仙鹤在沐浴着夕阳仔细梳理着毛发，大片的乌云也早已散去，云光温柔。
“阿晏可喜欢小楼宗？”
师徒三人坐在窗边用晚膳，长昀真人唇角微勾，揉了揉正在吃糕点的小弟子，轻声问道。
“阿晏很喜欢。”卫晏费力地吞下口中的糕点，点了点头：“有师父，有师兄，有许多长辈，阿晏很喜欢。”
“阿晏活泼了许多。”长昀真人惊喜地把卫晏看了又看，又把儿子夸了又夸。他仍记得卫晏最初的模样，总是沉默地看着他人，观察着这个世界，总不爱说话。
而这一回，长昀真人却从他的身上见到了认同感和归属感。
宗内师兄师姐和长辈疼爱于他，那样强大的善意，足以让这个曾经沉默的孩子把这里当成他的家，展露出他最真实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