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灯是三白城陆家的嫡系子弟,还是嫡系中的嫡系——正是陆家族长的幼子,火系十成单灵根的资质,差一点便是天灵根,天资卓越,打小儿在家中也是众星捧月一般,最是个目下无尘的。
他本是个有大志向的,自在五六岁时见过一位挥袖间翻江倒海强过族中老祖数倍的小楼宗修士后,他便打定了主意定要进入小楼宗,绝不容任何人阻止。他不但要进入小楼宗,还要做之中最为耀眼的那一个。
而后他果然以出色的资质和阵道天赋被小楼宗看中带回宗内,那日出了千面阵他也特地看了一下,也的确是他最先出来,是最优秀的一个。
陆灯不是不得意的。
这种得意和满足一直持续到他被阵楼长易长老收为三弟子,有一日阵楼大师兄玄光真人到访,无意间的两句话,却让陆灯狠狠放在了心上。
当时玄光大师兄指着他,口气颇为夸赞地对他师父道:“陆师弟很是出色,在这一届的弟子中,除去姜卫二位师弟,便当属陆师弟拔得头筹,恭喜师叔收得佳徒。”
这话在陆灯看来根本不是夸奖。
只可惜他的师父长易真人还一脸赞同地点头道:“姜师侄和卫师侄的确天纵奇才,不过我这弟子也不差就是了。”
后来的话,陆灯已记不清了,只听了这一句话便已开始脑中混沌。
他努力又努力克制装作不经意用好奇的语气问师父,那卫师弟和姜师弟又是何人?哪一楼的弟子——他自认对二十名新弟子的资料了如指掌,其中却未有人姓姜,也没人姓卫。
到底是何人?竟然盖过了他的光芒?
这样好奇甚至有些小心翼翼的语气,又是个孩儿,自然引不起长易真人的任何注意,只当他是好奇这两位从未见过的师兄弟,笑了笑便告诉了他。
“姜竫是宗主之子,木系九成天灵根的资质,卫晏是月前宗主自外边带回,金系十成天灵根。”
长易真人赞赏的语气给陆灯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甚至带着一些怒意。
宗主之子也便不说了,这个卫晏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夺他光芒?资质好这样好,说不定出身如何不堪呢。
半大的少年人心里竟在一瞬间燃起了熊熊的嫉妒之火,一心想着要去 找了这个叫做卫晏的师兄一较高下,叫他知道谁才是最出色的那一个。
不过终究是在大家族中长大的,冷静和理智占了上风,他悄悄地打听了半个多月,慢慢了解了敌情后,便挑了一个姜竫不在的时候去回道楼的路上堵了卫晏。
姜竫和卫晏师兄弟俩同吃同住,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若是无甚突发事件,譬如姜竫没有突然被丹楼一霸长空真人抓走什么的,他们从早到晚都会是在一起的。唯一的空档时间便是早课结束那会儿,卫晏等姜竫来找他的时候。
陆灯气势汹汹地去找了卫晏,打定主意要给卫晏一个教训。
卫晏如往常一般立在杏花树下,宽大的袖袍里落了不少杏花,就安安静静地站着,眼神平视着前方,整个人看上去贵气又优雅。
竟然有点好看?
陆灯狠狠唾弃了自己这个想法,趾高气扬地走到卫晏面前高高扬起头:“你就是卫晏?卫师弟?”
按照入门时间,他应该叫卫晏师兄,而他并不想就是了。好似师弟这样的称呼放在自己身上能给他自己带来耻辱,若是放在对方身上,则能够给他带来优越感。
卫晏看着面前的陌生人,头抬得像骄傲的公鸡,眉眼满是傲气,身上带着一股针对他的恶意,一看就是来找茬的,于是他点了点头。
“我是陆灯,长易真人的嫡传弟子。”陆灯身量比卫晏要高上些许,此时上前一步,颇有点居高临下的意思:“你可认识我?”
卫晏一向不怎么关注不相干的人,自然是摇了摇头。
说起来,还是头一回在小楼宗内感受到针对他的恶意。
看见他摇头,陆灯蓄了一肚子的怒气正待发出的登时就好像哑了火,砸在了一团棉花上,发也发不出。
陆灯深吸了一口气,挂上嘲讽的笑容,努力搜刮出自己最严酷的话语:“卫师弟是哪一家子弟?能得宗主这样看重?我却没听说过有哪方大能是姓卫的,怕不是什么不堪的出身罢?”
这话的侮辱意味已然很重,可是卫晏只是摇了摇头:“不是。”
陆灯一下子不知道说些什么了,组织了半天的语言方才恶狠狠地冲着卫晏劈头盖脸地道:“你看起来就像个没有家的人,自己能不能承受起这样的光芒心里没点数?”
卫晏奇怪地看了这个莫名其妙来找他吵架的师兄一眼,还未来得及说话,便先看到了陆灯嘴角恶意更盛的笑容。
“你当你有多让人看重?不过是因为你的资质宗主才把你带回来。”陆灯傲慢又恶劣地道:“姜竫师兄这样照顾你,也不过因为你是个无依无靠的可怜虫罢了,他是可怜你,懂吗?”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卫晏微微抬起了头,黝黑的眸子定定地盯着他看,眼神慢慢冷了下来——好像一把锋利的刀子,直直看到他的心里。
一股寒气蔓延上来,令人心尖打颤。
“怎么?被我说中心思了吧。”陆灯没来由地慌了一下,抬头挺胸,依旧笑的嘲讽又恶劣。
“你再说一个。”卫晏开口说了他的第一句最长的话,上前一步攥住了陆灯的手腕,明明身高矮了一截,气势上却丝毫不输于陆灯。
“我说,姜竫师兄和宗主就是可怜你。”陆灯一字一顿地嘲讽道。
卫晏松开手用力一推,陆灯猝不及防地往后倾了一倾,紧接着被卫晏一拳打在小腹上,狠狠摔在了地上,一股剧痛侵袭而来。
“你若是不会说话,我可以勉强教教你。”
还未等得陆灯反应过来,卫晏又狠狠一拳招呼在他的嘴巴上,直接打破了嘴角,流下了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