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晏身高腿长,蹲在门前几乎把自己都蜷了起来,悄悄又仰头看着姜竫笑得乖巧,一眼看上去活生生就是强行把自己的落寞丢开,冲他笑,好像在期盼他收回昨天的话。
他的衣裳和头发上还带着霜露的味道,狼狈又可怜。
姜竫一下子软了心肠,满心自责:都怪自己昨天和他置了气。不然他又怎会在门口蹲了一夜?韩燕喜欢他又关他什么事?和他置什么气?
卫晏向来骄傲极了,绝大多时候是仪态高贵的,即使是私底下对着自己撒娇,那也只是依赖,却是从未有过这样的狼狈。
姜竫自己一手照料着长大的师弟,宠着护着,没想到到头来使他受了委屈的却也是自己。
“你真的是傻。”姜竫有些气急败坏地将卫晏从地上拉起来就往房间里扯:“你不会敲门吗?蹲在门口作甚?”
瞧瞧这说的叫什么话?不要他睡他就在门口蹲着,那以后都不要他睡那他以后都在门口蹲着?
卫晏顺从地任他拉着。
姜竫一边走一边絮絮叨叨,却在侧头看见他逐渐亮起来的眼睛时噤了声。
卫晏歪着头听他说话,左手紧紧握住了他的右手,好像怕他马上就把自己推出去一样,眼睛里悄悄点起了亮光。
师兄理我了呢。
姜竫一下子泻了气,满心满眼都是愧疚,一时竟纠结起来:“说到底是师兄不好,瞧你这手凉的。”
“是我惹师兄生气了吗。”卫晏轻声问他。
不惹师兄生气,师兄怎么可能会不要他一起睡呢?
姜竫一时语塞,晃晃头跳过了这个话题:“师兄没有生气。师兄知错了,不该把阿晏放在外头,师兄给阿晏道歉。”
“师兄不需要道歉。”卫晏亲昵地蹭在了他的肩膀上:“蹲一夜没有什么的。”
他这样一说,姜竫就更是愧疚了,满脑子都是他给了卫晏委屈受,越想自己就越先受不住了,动手把卫晏摁在镜子前。
姜竫用水湿了帕子细细地给他擦脸,轻叹了一口气:“我的小祖宗啊,你怎么从来都学不会跟我发脾气呢?受了委屈应该生气的啊。”
“不生师兄的气。”卫晏含糊着道。
他怎么会生师兄的气呢?永远都不会的呀。他只想师兄一直开心,永远都不要生气,更不要为了他而生气。
帕子细细地擦过卫晏的眉梢眼角,挺直的鼻梁和光洁精致而下巴。姜竫摇头:“你要学会发脾气才好。不然出了门岂不是被人欺负?”
姜竫带着一丈厚的滤镜看自家师弟,只当自家师弟永远是在他面前这个乖乖巧巧受了委屈也不会发脾气的模样,心里又是担忧的不得了。
“不对着师兄发脾气。”卫晏抿出一个小小的笑容。
姜竫心软成了一滩水。
伸手拔下他的发簪,看着流泉一般的头发披垂下来,鸦乎乎的一片,如云如瀑,顺滑得根本就不用梳。
“咱们今儿不上发冠了。”姜竫笑着顺了两下他的长发:“扎个发带可好?”
卫晏伸手抓了一下垂到腰间的长发,乖乖地点了点头。
“先起来。”姜竫催着他起身。
卫晏站起身张开手,垂下眼眸。
姜竫熟门熟路地抽下他的腰带,替他把外袍脱了下来,转手就把他推进了屏风后头的浴桶里。
卫晏洗个澡也是很快,不过半刻钟的功夫,便穿着中衣中裤走了出来,湿哒哒的长发垂在胸前,浑身的水汽让他看起来又软了一筹不止。
姜竫自觉让他受了委屈,眼下才是万分稀罕他的时候,怎么容得他湿着头发在自己跟前晃来晃去?是以他一把拉过人,抬手就蒸干了他发上的水,破天荒地没有拿出弟子服饰,而且取了一件崭新的玄色衣裳给他换上,袖缘细细地绣了堆雪一般的海浪。
卫晏的头发仍披垂着,显得柔和极了。
姜竫细细地给他穿好了衣裳,便按着他坐下,把他的头发顺了又顺,梳得整整齐齐后才拢到一起,取出一条绣了一枝杏花的发带整整齐齐地低束了起来。
一改往日冷峻到有些严谨的感觉,他的衣裳本也是严肃的色彩,发带上的一点儿粉色却给他添了一些柔和安静的气息。
姜竫顿时满意极了,然后才拉着他走出了房门。
一边走,不停有师兄笑着夸奖:“小师弟今儿真精神。”
“这身好看,阿竫师弟很有眼光。”
姜竫一边笑着应和,心中的愧疚仍是没有消减——若是师兄们知道,自己昨日让阿晏一个人在门口蹲了一晚上,天寒地冻的,他们该多震惊啊。
“阿晏。”姜竫心下暗叹一口气:“小祖宗,我是你师兄不是?”
卫晏特别疑惑地歪了歪头,不明白师兄为何会问起这个:“自然是的。”
“那受了委屈,是可以对着师兄发脾气的,你可知晓?”姜竫始终是希望,他的师弟不要一直这么乖巧,能够对他发发脾气,让他心里好受一点。
卫晏敏锐地察觉了什么,严肃地抿了抿唇,装作生气的样子:“生气了。”
姜竫无奈地伸手去捏他的脸。
“生完气了。”卫晏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容:“师兄不要再想了。”
姜竫一时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拉着他朝擂台那一边走去,早上耽搁了不少时间,连早膳都没有空用了。
横竖第一场很快便完了,届时再用也不是来不及。
昆仑山的朝阳又升起了,撒在这满地的薄雪上,顿时遍地生辉。阳光尚未炽烈,云雾缭绕之间有人来往,恍若仙境一般。
柳堆烟挽着韩燕的手看着姜竫和卫晏远去的背影,不由得深深地感叹道:“小楼宗双明珠这两位师兄,今天又好看出新的境界了呢。。”
韩燕怔愣着点了点头,回过神后方才问:“他们二人,一直都是如此……形影不离么?”
“姐姐有所不知呢。”柳堆烟扬起一抹夺目的笑容:“姜卫二位师兄感情极好。据说从卫师兄入宗的那一刻开始,就是姜师兄在照料着,同吃同睡,再没有人能比得过的。就是我们这些师兄弟姐妹,都没得比呢。”
所以你,就不要想着越过西方到江南的距离,去肖想我们卫师兄了吧?
我 宁愿他和姜师兄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