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吃九方城的糖……
姜竫呆呆望着那行金色的字怔愣了好一会，直到那行字慢慢化作光点消散在风中，他才反应过来，手颤抖着摔了茶杯，平静的表情已变成了欣喜若狂的笑容。
阿晏愿意给他一个答复了。
姜竫忙起身，几乎是小跑着去收拾了东西，扔出飞舟风驰电掣一般朝九方城而去。
碧川城和九方城相隔甚远，几乎跨越了半个修真界，纵是最高速度的飞舟，从碧川城到九方城也要十数日。
坐在舟头，狂烈的风往脸上一打，姜竫才算是冷静下来。
他的心早已化作了天上灿烂的日光飞到卫晏身边，而他的身却还在这漫漫晴空中游走，尽管万分加速，却也不能立刻就到达他的身边。
姜竫仿佛看到了光。
卫晏的这一句话让他看到了前方的希望，让姜竫忍不住生出些许幻想：阿晏会不会是已经想通了，此番来寻也许是为了答应我呢？若是阿晏答应了……
姜竫想着，若是卫晏真的答应了他，那可真是一个馅饼从天上压下来落到他身上——若是阿晏答应了，我必然带他去看遍五湖四海，看遍四方风情，必然将他捧在手心，仔细宠着护着，直到殒命那一天。
只是想着，便忍不住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姜竫既期待，又害怕。
倘若卫晏不是为了答应他，而是为了拒绝他，若是单单拒绝了他，那姜竫还能继续努力，若是他不但拒绝了，还对此事颇为厌恶…姜竫觉得，自己大约能够去修太上忘情道了。
哪怕是一点儿轻微的恶语，从你的口中吐出，于我而言也不异于最猛烈的酷刑，能在顷刻之间打破我所有的防御，从我的心里夺走我的希望和生机。
快点，再快点。
————
卫晏从小屋里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了不知道多久，他一直在修行当中，对日出日落毫无所觉，只知道他出关时小屋内的华光已经消失殆尽，门也能够顺利推开。
推开门时，正是夕阳西下。飞鸟归巢，余晖遍洒。
卫晏的修为从金丹中期在这短短的闭关之内猛涨到了金丹巅峰，仿佛坐了飞剑一般的修炼速度足以令任何人心惊。
而在他闭关的这段时间里，这小屋也是真正地安安全全护卫着他，并未让他有任何危险，正应了卫晏开始的猜测——真真就是哄小孩儿一般把他骗进来，让他修炼上一段时间再把他放出去玩。
卫晏竟然无言以对。
夕阳的余晖铺满了半座山，浅浅的金色均匀地铺在绿叶上，白云悠悠，云光温柔而美丽。
一只鸟儿从树上飞扑下来落到卫晏的手上，啄了啄他的指尖。
卫晏突然间就想通了。
师兄喜欢他，他在惶恐什么呢？
无非就是害怕师兄不再如曾经一般对待自己了，害怕师父不再喜欢自己了，害怕卫晏又会没有家了。
可你明明知道不会啊，卫晏。
师兄视你如珍宝，师父待你如亲子，小楼宗之开明护短，你根本就不用害怕这些。
卫晏知道，自己只是慌了。
他已经看清楚了，他喜欢姜竫。
出来的这段日子里，大到一段时日的行程，小到他的衣食住行，最最细微的一件事，都能够让他想起姜竫。姜竫已经空气一般深入他的生活，并且无处不在。
在他闭关的日子里，仅有的清醒时刻，他的脑子里全都是姜竫。
不知道师兄会不会担心我？我没有给他传讯他会不会生气？
如果师兄在，我哪里用受这样的委屈？如果师兄在，我又怎么会如此……
他根本离不开姜竫，他的师兄。
这个世间如此美丽，那他为什么不答应师兄呢？
遵从你的本心，卫晏。
卫晏御着飞剑从那座山飞到九方城，花了五天。
此时的他难免有些凌乱狼狈，面容也满是风霜，连身形都稍稍瘦削了一些，挺拔如松一般站在九方城门口。
九方城较之往日，繁华更甚。
他走上前，递上曾经镇山真人送的令牌，在卫兵的恭送之中入了城。
入城大道上人来人往，摩肩接踵，摆小摊的，一家子出来逛街的，各种吆喝声砍价声汇聚到一起，满满的烟火气息。
卫晏站在街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往哪里去。
“糖葫芦嘞——小伙子，吃糖葫芦吗？可甜了。”中年男子笑眯眯地抽下一支糖葫芦递给卫晏，上下端详了他一下：“我看你一个人呆愣愣地站在这里，干啥子嘞？”
卫晏慢慢接过，想起十年前的那个老人，慈祥地想着把糖葫芦递给他，说小公子拿去吃，老朽请你的。
“谢谢。”卫晏掏出一块灵石递给他，道：“此地曾有一位老人，也买糖葫芦，只不知如今往何处去了。”
“那有可能是家父。”中年人惊愕了一下，然后笑着道：“家父在这条街上卖了几十年的糖葫芦，还是头一回有人记得他。”
卫晏抬头仔细看了看，发现眉眼还真是有点像，点点头：“老人多年前曾请我吃过糖葫芦。”说着他又掏出一块灵石递给中年人，收起糖葫芦便走了。
他仍然去找了最好的客栈，要了最好的房间，收拾好自己后便坐在大堂里等着姜竫来。
师兄会不会来？他什么时候才会来？
卫晏从日出坐到日落，便回房抱着枕头从夜晚看到天明，几乎是不眠不休，也不饿只是稍微有那么一点点，有那么一点点想念师兄，想念花楼的九花玉露和糕点。
卫晏精神渐渐萎靡下来。
以他如今的修为，这般不眠不休没日没夜地熬着，也是吃不消的。
卫晏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掉的茶，慢慢地啜了一口，冰凉而苦涩的味道蔓延了整个口腔，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许多，低下头便去看楼下来来往往的人群。
仿若有感一般，他抬头看向了城门的方向，久久不语。
他看见，姜竫正皱着眉着急地往城里走，目光四处打量寻找着，生怕错过了什么。
卫晏张了张嘴，想去喊他。
姜竫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