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楼宗的杏花一年四季都是盛放的，春日里轻风暖软，轻轻拂落枝头上的残雪，小楼宗又重新飘起温柔美丽的粉红。夏日里阳光灿烂，温柔的粉色镀上一层浅浅的金色，元中楼檐角斜飞，连带着林中修行的众弟子们，都如神仙中人一般。
秋与微雨齐降，冬与白雪辉映。
而冬季，是小楼宗的杏花唯一不飞的季节，白雪压在枝头，露出些许粉红，温柔了整个冬天的气息。
听风吹雪，微雨打落杏花，飘落到流月渠中随波而去，和着林中和谐悠长的琴萧乐声，低声窃语和欢笑，仿佛岁月流过都没有一丝的声音。
今日是卫晏的十八岁生日。
小楼宗弟子的十八岁生日几乎算是众弟子最重要的生日，要在杏花林春雷钟处大办，以贺弟子成年，尽管今后修真岁月无尽长，也要铭记今日明悟的东西和肩上的责任，永远不忘初心。
杏花林早已列案摆酒，相熟的师兄弟师姐妹们早已到场，满面笑容地看向端坐在一旁的卫晏。
卫晏早已长大了。
如今的他身形颀长，已经有长昀真人那么高，只面无表情地看着来贺的同门，点头示意，仿佛并不十分高兴。细细滚了绿边的弟子服并未让他拥有一派小楼宗式和他的同门一般的风流雅致。相反，他的眉眼是锐利而冷峻的，固然容貌极盛，微微笑起来时也是精致而好看的，但气势更盛于容貌，更多的是一种冷冽的高贵。
只让人心中凛然，再不敢冒犯的。
众位师兄师姐只心中嘀咕当年可爱的玉面芙蓉五楼小天使不见了。
他的旁边便坐着姜竫，嘴角含笑，隔着好几步远便让人感觉如春风拂面，仿佛明月穿林过水，皎皎正挂在你的眼前，温柔又雅致，正是清风朗月一般，最是标准不过的小楼宗弟子。
“若不是自家师兄师姐们，一准儿都以为你不太高兴呢。”姜竫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微笑道。
早在卫晏十五岁，他就不会在人前摸卫晏的头了。卫晏几可算是他一手养大，一直同吃同住到十五岁，才搬到楼下，衣食住行无不是他在操心，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卫晏——他知道他的师弟只是面冷，心地分明是柔软的不得了，对小楼宗更是有一种近乎固执的维护，对同门也多有亲近。师兄师姐们尽管口口声声说他没有小时候可爱了，但仍总是逗他，想看他变脸的样子。
“没有不高兴。”卫晏即刻反驳道。
本来没有生日的他能过生日，为什么不高兴？
说起他的生日，还是长昀真人取了捡到他的那一日作为生日，从他十岁，一直过了八年。卫晏终于再也不会去想，自己的一到十岁是什么样子，过的是什么生活，又会在哪里。
都不重要了。
不一会，各楼长辈也都笑容满面地来了，纷纷上座，各同门也各自寻了好位置安置好，
长昀真人坐在正中间，欣慰又复杂地看着卫晏。
“阿晏谢师父养育之恩。”卫晏起身，撩起衣裳下摆，对着长昀真人，认认真真地磕了三个头。
“当初师父抱起你的时候，你就那么一点点儿大。”长昀真人慈爱地笑了笑，扶起卫晏后比划了两下卫晏彼时的身量，他和卫晏亲如父子般，较之一般师徒更亲密两分。长昀真人道：“如今转瞬八年，你已十八岁了，为师心中也很是欣慰。”
“你如今金丹已结，为师为你赐道号浮光。”长昀真人起身，含笑抬手摸了摸他的头：“阿晏之重锦挥动之间，犹如浮光跃金。”
姜竫率先拍起了手——他和卫晏早在两年前已齐齐缔结金丹。看着一手养大的师弟已经这么大，他心中也是欣慰不已。
一片掌声之中，长昀真人递给他一个储物戒：“这是师父给你的成年礼。”
卫晏探灵识一看，一堆的法宝——想是因为他过不久便要出宗门，是让他打不过人家便用法宝砸死人家。
“谢谢师父。”
“阿晏若不穿这身衣裳，表面看着是丁点儿不像我小楼宗弟子。”长汀真人伸手把他拉到跟前，又笑着看了一眼身旁的长亭真人：“气势如此之盛，说不得出去要有人说你是长亭师兄亲生的。”
长亭真人微微勾了勾嘴角，并没有反驳长汀真人的说法。
“这辆马车是师叔早年珍藏，内如屋宇五脏俱全。”长汀真人摊开掌心，一个玉雕得小巧玲珑的马车便递到卫晏手里：“你平常讲究颇多，这个可免了你在外头的风餐露宿之苦。”
卫晏收起：“谢谢师叔。”
长亭真人扔过一个储物戒，眉目稍柔和些许：“拿着，出门死不了。”
里头乃是各种效用的珍贵丹药。
卫晏道了谢，又接过了长庚君送过来的剑，同样道谢。
长辈给完东西后，相熟的同门有心的也都递上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无论价值多少，总是一片心意。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流光君和玄光真人的礼物——为了自己最喜欢的小师弟的生日，流光君从两年前就开始到处搜寻材料，亲手给他练了一把惊霜剑，而玄光真人则送了一个杀阵。
而姜竫……
姜竫等人都散了后才带着卫晏回到小楼，笑眯眯地推着他落座：“你猜我给你准备了什么？”
“画像？”卫晏眨眨眼。
“！”姜竫当即大惊失色，一脸震惊地抓过卫晏的手：“你怎么知道？！”
“你画的时候……”卫晏迟疑了一下，还是决定告诉师兄他画的时候其实自己已经醒了，而且看见了。
姜竫耷拉着脸垂下头，一脸气馁地掏出一幅画，愤愤不平地塞到了卫晏手里：“喏，我想着你也不缺什么了，就给你画了幅画，虽然我修的是琴，画的不太好——”
画卷徐徐铺开，小小的卫晏便出现在上头，穿着最开始那一套重紫华服，抿着唇捧着糖罐的模样稚气又可爱。
卫晏陡然间俯身抱住了他。
“谢谢师兄，阿晏很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