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晏十八岁成人礼过后，长昀真人便大手一挥，就要将两个弟子打发出去，连声说是姜竫和卫晏两个没见识，应该长长见识，所以快出宗去走走江湖。
小楼宗弟子成年前基本不踏出宗内，而成人礼后就开始陆续出宗历练，这也是约定俗成的规矩了。长昀真人之所以赶得这么气势汹汹，说到底还是因为舍不得儿子和小弟子出门，嘴巴里嫌弃着，却又补了一个储物袋的东西过来。
因着长昀真人催的紧急，竟让二人缓一口气都不得，姜竫马不停蹄地就要开始收拾东西——而卫晏在这些小事上向来喜欢和他师父对着干，正如姜竫筑基时，长昀真人不让他看，他拉着江东流，就要看，就要看。
这一回自然也是的，姜竫忙着要去收拾东西，他便拉着姜竫，不吃糕点就练功，反正总有事情做，就不给姜竫去收拾东西。
姜竫向来疼他，再有满腹的理由和要做的事，被他轻轻一拉衣袖，也都咽了下去，只当不着急。
折腾了三五日，卫晏总算是消停下来，姜竫便忙着收拾起东西来。
“平常惯用的东西要带上，花楼那边也要去要一批糕点给阿晏。”姜竫小算盘打的噼里啪啦响，四处巡视了一下，恨不能把整栋小楼都搬走才好。
但终究是不能的。
已有不少长辈都给了例如屋宇类的法器，姜竫想了想叹了口气，先把卫晏的日常用品包括各种衣饰用品收到了自己的储物戒里——按理说这东西应该是卫晏自己收拾的，但不知为何，自己这个宝贝师弟生活方面自理能力差的令人发指，凡事都是他一手打理，便是叫他找件衣裳，也能给你一堆类似的，还是放他手上好了。
看了一眼端坐在窗边吃糕点发呆的师弟，极其无奈地过去戳了戳他的脸：“你倒是清闲，事情都留给师兄做。”
卫晏抓住他的手往下一拉，顺势给他喂了口糕点，弯了弯眼睛：“师兄辛苦，来吃一个。”
姜竫摇着头走开了——他要做的事情多了，才不陪他瞎胡闹。
理论上来讲修仙之人有术法在身，收拾个东西不过是抬手间的功夫，可就像长汀真人说的那样，架不住卫晏讲究多。
说好听点是讲究，正常说法其实就是娇惯。
卫晏在生活上是被姜竫极其娇惯着的，宠纵得连手都不大爱动弹一下——也许是卫晏的脸实在是太有欺骗性，看着合该如此娇养，小楼宗上下对此都没有什么意见。况且卫晏不是没学过，他有试图去学过。
但是，他学不会。
姜竫也觉得自家师弟合该娇惯着，因此老妈子一样前前后后照料着，也从来没有不耐的心思。至于他的师弟试图学习自立的那半个月，是姜竫心中的黑暗半个月。
早上洗漱弄得一地水，梳个头把头发扯掉两把，衣服系带都能系错，姜竫辛辛苦苦忍了半个月，终于把小祖宗划拉回了自己手里照顾着。
可消停点吧你就，你没那个天分。
这也让整个小楼宗的人看见了，什么叫做天道给你开了一扇门，就会给你关上一扇窗。卫晏资质多好啊？却偏偏打理不了自己，又很排他，等闲怕是离不得姜竫。
“那卫师兄这个门开的也太大了点！”江东流嚷嚷出了小楼宗众弟子的心声——门太大了！和窗不成正比！
无论如何说，姜竫折腾了两日，总算是把东西收拾妥当了，拉着卫晏开始往各楼去，向长辈们和同门们辞行。
“出门在外，多加小心。”从前一日流光君便事无巨细地想了许多，只想着之后要多加叮嘱于他，让他在外多加小心云云。临了卫晏来辞行，流光君却卡了壳，沉吟了半响还是说出了这么一句话，转过头就去叮嘱姜竫，仔细道：“要好生照顾他，莫使他受了委屈。”
姜竫自然无不应承。
“在外若有不敌，直接报宗门名号，只要有理，哪一位长辈的都行。”长庚君拍着桌子笑道，想了想又补充：“若是没理也行，就先回来，若不是伤天害理之事，宗门自会解决。”
小楼宗一贯的行事作风便是如此，虽为人温柔优雅，但小楼宗的弟子却是轻易不让人动的，便是该弟子头上有天大的罪责，你也得以礼待着，等待小楼宗的处置——若是动了，小楼宗的老不死们就会让你很不愉快的。
用长亭真人的话来说：“我宗弟子金贵，又岂是旁人可以越庖代徂的？”
相比师兄粗枝大叶的叮嘱，长汀真人堪称细心又仔细地给卫晏和姜竫讲了许多要注意的地方，又给了好些物件，才拍了拍姜竫的肩膀叮嘱他照顾好卫晏，放了他们去下一家辞行。
小楼宗弟子虽地位高，许多地方却也是该注意的。
“哎呀呀你们这么快就能出宗历练了。”江东流笑嘻嘻地跟在后边儿，咂咂嘴儿带点艳羡的笑容。
八年过去，江东流的修为也已经一只脚踏入了金丹，但是迟迟不结丹，这样的敏感时期，即便他已经过了成人礼，长汀真人也不肯放他出去。难为他本是个跳脱性子，却生生闷了这样多年，此番一看到卫晏二人，心中艳羡不已。
此时的江东流也已长大了。
他身量颇高，却十分清瘦，一双眸子清亮有神，就像那一年壹江城的城主夫人，也就是江东流的母亲来探望他时从灵泉水中拎出来的紫葡萄一样——那是卫晏难得爱吃的东西，故而记得分外清楚，即便这个比喻被江东流再三嫌弃，他也十分坚持。
“你快些结丹，便也能出宗了。”姜竫笑着安慰他：“莫急，说不得过不久后我便能带着阿晏在哪里偶遇你呢。”
“这倒是！”江东流眼睛一亮，握了握拳，道：“你们若是顺路也可去一趟壹江城，我父亲母亲都很喜欢你们，必然会好好招待的。”
姜竫和卫晏都是认真点头应下，当下卫晏心里便决定了要葡萄熟的时候去一趟壹江城拜访。
各楼各处都走过一遍后，姜竫和卫晏脚踏飞剑在杏花雨的温柔相送下出了小楼宗，化作一道流光朝天际而去。
卫晏，还从来没有仔细看过外面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