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卫晏的回归而举办的宴会定在两个月后。日子一定下,整个九转殿就开始忙碌起来,从早到晚,都见宫人一改平日不急不缓的模样,急匆匆地穿梭在宫殿之间,虽然仪态仍然很好却明显匆忙。
而卫晏整日除了抽些时间修炼,都在吃吃喝喝。卫修卫楚包括卫泽都觉得亏欠他,他在下界吃了那么多年的苦,吃也吃不好,厨房便变着花样进些美食上来,一天吃个七八餐都不是问题。
卫晏也仿佛打开了一个全新的胃一般,和他在下界完全不同,能吃得非常多,都惊呆了姜竫。
至于修炼,他每日就修炼一两个时辰,卫家人也不管他,还巴不得他多玩一些。尽管他此时的修为的确有些低了,但他天人之体寿命漫长,天生的强者,后头便能够傲视所有人。
不着急。
在卫晏回到九转殿的第三日,长生殿殿主朱老爷子来了。随之而来的是一堆一堆的礼物,除了朱老爷子自己带的,还有许多闻风而动,跟着送上来的。
卫晏在自己的正殿里看到了朱老爷子。
他已经颇有些苍老了,面上满是皱纹,身材高大,精神烁烁,目光也并不浑浊,反而十分锐利。
他五官长的也好,整个人看上去温和又知礼,和卫泽老爷子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卫泽老爷子是锋芒毕露的锐气,而朱老爷子却有一种藏锋于心的温润感。
卫楚正笑着陪在他身边,一老一小两相对此起来,就很容易看出来长的有几分相似,连气度都有几分重合。
卫家兄弟两个,卫楚长得像母亲和外祖,而卫晏却十足十像了父亲和阿祖。
看到卫晏的一瞬间,朱老爷子便不住地点起了头,甚至松开了卫楚的手快步走上来,满是皱纹的手握住了卫晏的手,连连摇了几下:“晏宝啊,可是我的晏宝回来了?好,好啊!”
此时的他不是绝世的强者,也不是长生殿殿主,只是一个见到失踪多年的外孙归家而万分喜悦的老人。
他的身后仿佛有一面水镜,雾气氤氲之间让卫晏看到了过去的场面。
彼时这个老人还没有这般苍老,笑眯眯地摸着他的头道:“晏宝想不想外祖啊?怎么这样迟才来看外祖?外祖可想你了。”
然后小小的卫晏便踮起脚去拉他的袖子,奶声奶气地回答他:“晏宝可想外祖哩,只是娘亲没有天天带晏宝来看外祖。晏宝和哥哥都想外祖。”
当时的朱老爷子一身青衣,模样看着便和如今的卫老爷子差不离,看上去很是年轻,老当益壮的样子。对着外孙更是万般的疼爱和耐心。
“晏宝真乖。”
“外祖…怎么这样苍老了?”卫晏被他握住了手,看着他背后生出的景象怔了好一会,嘴唇嚅动了两下,心中一酸,便将话说了出口。
尽管他不在了十数年,但也知道天人寿命漫长,朱老爷子也不过才七八百岁而已,还能够活上许多年。十来年根本就算不得什么,怎么就一下子变得如此苍老?
他这个话一说出来,便感觉到朱老爷子握着他的手大力了一些,再去看他的脸,眼圈竟然有些红了起来。
一旁的卫楚也撇过头去,不忍再看。
朱老爷子一下子就把小外孙抱进了怀里,狠狠拍了拍他的后背,感慨万分:“外祖的乖孙,果然还是我的晏宝,才这样乖巧听话,心疼外祖。便是十来年不见了,第一个看见的仍是外祖苍老了。长生殿那群孽障,又有哪个注意过他们的阿祖已经苍老了?”
卫晏抿了抿唇,推开了他的怀抱,拉着他坐了下来,道:“我曾看见过去的记忆片段,彼时外祖和阿祖一样年轻。”
他抬手便去碰那茶壶,又抬头道:“哥哥坐呀。”
还没动作,卫楚便已经劈手夺过来,目光冷冷地落在门口的宫人身上,见得她们瑟缩了一回,低下了头,才给朱老爷子和卫晏都倒了杯茶。
他的反应也落到了卫晏和朱老爷子眼睛里。
卫晏很是习以为常了——自他回来,便是金尊玉贵地养着,便是什么都不给碰的,别说自己倒茶了。
朱老爷子反应就比较大了,他眼睛一瞪便把手中的杯子甩了出去,砸碎在门口两个宫人的中间,怒而喝道:“怎么?我外孙下了一趟界就不够高贵了?当不得你们这些副小姐一杯茶了?”
“婢子等不敢。”两名宫人俯首在地,瑟瑟发抖地辩解。
“押下去。”卫楚淡声吩咐,转眼之间便有两名黑衣人来把两名宫人带离了正殿。一边便回过头来哄朱老爷子:“这两个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回头孙儿一定好好整治。”
“阿承,你弟弟竟然在家被这样怠慢。”朱老爷子十分生气,甚至有几分迁怒到了卫楚的身上:“你们若是这样不疼他,不如让我带回长生殿去,金尊玉贵地养着。”
“外祖,这是意外。”卫楚叫苦不迭地举手发誓:“我哪会不疼弟弟啊?这两个不懂事的下人我也不知道哪来的。”
若是让他知道谁往他弟弟的宫殿放两个茶都不会倒的人。他必然要那个人好看。
“外祖,意外。”卫晏拉了拉他的手,朱老爷子便平了平怒气,只是仍然瞪了卫楚一眼,跟卫晏道:“晏宝,你可听外祖的,你哥哥他们不疼你,外祖疼你,你就收拾东西给外祖传个信,外祖便派人接你去长生殿。外祖供你修炼,养你。”
“好。”卫晏一一应下:“他们平素不如此,今日兴许有什么意外罢。若是哥哥和爹爹不疼我了,我就去找外祖。”
尽管今日是十来年的第一次见面,但是这些日子卫晏和家人的相处已经颇为得心应手,软话也不过信口之间的事情,很快就哄的朱老爷子眉开眼笑,连连道好。
特别是他板着的一张脸,更加有可信度了。
“晏宝你啊,小时候爱笑爱闹的,只恨不得把长生殿的屋顶都给掀了,如今这样的冷静老成样儿,真叫外祖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