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沐青审视的眼光，景宸认真地点了点头。
沐青没有忙着解释，而是追问道：“老板，没告诉你？”
景宸再次点点头。
沐青便笑了笑：“那就别着急了，你以后，会知道的。”
说罢，上车，再不多说，也不怪他说话说半句，景宸灵印中明显的敌意让沐青知道先前的逾矩。
“你刚刚，是想看老板的情况吧？”
在车门关上时，景宸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沐青顿了顿，探出头来。
刚刚的一击之下，沐青不知道什么地方被伤到了，脸色还有些白：“嗯，不过以后都看不到了。”
景宸抿了抿唇，犹豫着问了一句：“以前……看过吗？”
小心翼翼，漫不经心。
沐青忍笑，明明老板的心思和自己的心思都还半点也不明白的人，却已经是个不折不扣的小醋包了，便答道：“没有。本来也不该看的，只是，老板似乎有一个劫，我想找找原因帮他。”
景宸一脸懵逼：“劫？是我想的那种吗？”
景宸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修仙小说中常见的那种要被雷劈的劫，以及通常被炸得四下分叉开花的头发……那场景，莫名有些搞笑是怎么回事，明明蛮严肃的一个事情。
沐青看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不是你想的那种，但，也不比那个来得简单。”
啊？难不成，雷劈不够，还得变回畜生？话说，凉川到底是什么妖呢？当然，这种话，就跟打听人家祖上是不是讨过有钱老婆才有如今的发达一样，是极其不礼貌也是问不出口的。
也不知是不是看到了景宸脑海中所想，沐青的笑，竟是有些藏也藏不住了。
不怪凉川中意，这个人，确实挺有趣。
景宸却有些茫然，果然，妖怪的事还是知道得太少了吧：“老板他，知道吗？”
问的是劫数的事。
沐青敛起笑容：“谁知道呢？毕竟……贸然跟他提也不太好。”
听了这话，景宸便明白沐青的意思了，但同时，心下也有些生疑：“那，为什么告诉我？”
沐青系好安全带，双手把住方向盘，扬起脸实话实说：“因为，你或许帮得上他。”
景宸：“因为灵印吗？”
沐青：“算是吧，不过，还有些别的，你以后会懂的。”
又是以后会懂，景宸有些无奈，他很想现在就懂啊，也好决定还跑不跑！
当然，玩笑归玩笑，景宸不知道的是，他此时的愿望，也是某妖天天巴望的。
说罢，当再次询问需不需要送景宸回棠楼得到拒绝后，沐青便开车走了。
站在刚刚落过一场春雨的梧桐树下，景宸觉得自己内心的接受度最近几周简直呈指数级增长。
不当接受了妖的存在，接受了为妖工作的事实，现在，连渡劫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情，也能接受了。
可是，他能做点什么呢？沐青不说清楚，凉川那儿又不能问，难不成，真就只有等着？
景宸想了好半天，最后无奈地发现，还真就只有等着这一条路了。
不过，在等的过程中，他还是能再做点什么的。
看着不远处依旧在宠护店中忙碌的小鸭苟旦，景宸便不再继续想这些事了。
他心情很好地掏出手机，在妖怪学员的群里发了一条信息：“孩儿们，回来上课！管吃管住还管分配工作的那种！”
提着大兜小兜菜回到棠楼，景宸马不停蹄地开始准备饭菜。
小吉和大黑刚刚结束了黑暗的倒吊生涯，凉川也总是蔫蔫的。
景宸历来认为，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一顿好吃的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天天都吃好吃的。
父母走后，景宸学会了自己照顾自己，而且又因为一贯的穷，为了让便宜食材也适合下咽，景宸的厨艺无师自通的好。
饭菜做好，基于小鸭如鱼得水的宠护生涯而为妖怪重新制定的新企划也在景宸胸中酝酿成型了。
朝楼里喊了一声，大黑最先出来，却不忙着朝饭厅走，而是先到小吉的房门口，等小吉出来才扶着小吉一起，二人边走边扶墙，看上去，是一对感情真挚的难兄难弟了……
当然，如果不是在进了饭厅第一时间看到炖煮好的肘子后某脑残妖一把甩开大黑的手扑了过去的话，就是了。
凉川最后一个下来，看了满桌子荤素搭配的菜，却只淡淡地喝了点汤，然后，看景宸一个劲儿将荤菜往小吉和大黑方向挪，心机很重地看着远处一盘素炒百合。
想吃，又不开口，想看看他们家小可爱什么时候会把那盘菜主动给他送过来。
可景宸心里装了迟来的事业，一时半会儿没有破译凉川的眼神和心事。
不但没有，还开启了新的作死模式。
景宸：“老板，我刚刚去看了小鸭，他想同棠楼贷款，我和沐青都觉得，小鸭有这个能力，可以给他贷。”
凉川：“哦。”
景宸：“老板，我觉得我们可以开发一些项目，定向培养一些人才，精准输出，这样，妖怪走上社会，会更容易融入的。”
凉川：“哦。”
景宸挠挠头，凉川这个反应，是几个意思呢？
小吉抱着肘子啃得惊天动地，还怕大黑抢似的，远远躲在一个角落，闻声，百忙之中插|嘴道：“小景老师，你还不知道吗？贷不了款了，也开发不了新项目了！老板的钱，都叫野狐狸给骗走了！”
闻声，大黑朝着小吉的方向扔去一个馒头，想要堵他的嘴。
但连日来倒吊，大黑的对焦很成问题，馒头果不其然失了准头，没砸中。
凉川不置可否，这些事情他不关心，他只关心他们家小可爱以及那盘白生生的素炒百合。
一个馒头丢过去没砸中，小吉的嘴是肥硕肘子也堵不上的，狠狠咽下一口后又道：“也不知道是哪个山头化形的妖，要是让我逮住了，非撅了她的狐狸尾巴剥了她的皮不可，看她还敢不敢骗人感情！”
又咬下一口口齿不清道：“骗人感情就算了，骗人钱财简直天打雷劈！”
这回，飞去的是雪片般的馒头了，只是照旧没有一个落在小吉身上，小吉将眼一横：“哎，老黑，你老扔我做什么？有肉吃，谁还吃馒头啊！你自己吃自己吃，不用给我了，再说了，扔又扔不准，浪费呢……”
然后，就听景宸疑惑道：“老板，什么野狐狸？还有，钱又是怎么回事？”
凉川筷子一放，没好气道：“我的钱在哪儿你问我？”
景宸挠挠头，略作思考后笃定道：“嗯，钱……在我这里。”
小吉：……
茫然片刻，眼中一亮：“宸宸，是你吗？宸宸！”
景宸：……宸宸？
抬头看向凉川，凉川依旧面无表情，好像这件事以及这两个字跟他没有半点关系，从前现在都没有！
小吉却已露出十二万分讨好的笑意来，他舔干净手上的油，随手一抛，大棒骨不出意料地落在垃圾桶两米开外。
小吉顾不上没投中的羞耻，兴冲冲地横跑着冲到景宸身边，在景宸担心他是不是要直接拐到门外去时，小吉一把拉住景宸坐着的椅子，稳住了身子：“宸宸……我能先预支一个月工资么？”
看着小吉对焦不准的眼，景宸呵呵道：“……这，还得老板说了算，我，只是保管。”
擦！小吉觉得，夫唱夫随什么的简直神烦！
小吉看向凉川，正好对上凉川看着落在垃圾桶外大棒骨上的嫌弃眼神，一个激灵吓醒了，慌忙跌跌撞撞走过去，捡起大棒骨，好好放进垃圾桶。
预支工资的事，是再也不敢提了。
眼看一桌子的菜，凉川基本没吃，景宸满心都是鸡血，自然也基本没吃。
于是，饭后，景宸收到凉川的死亡凝视。
景宸愣了愣，好好将吃饭过程回想一遍，然后后知后觉发现了问题所在。
为了弥补过失，景宸忙不迭重新为凉川私人订制了一份饭菜，恭恭敬敬端上二楼，才迎来了小老板短暂而敷衍的原谅。
之后，园门外连接棠楼的门铃接二连三地响起，景宸远远看去，见最先的一批学员已经赶到了，便丢下凉川开开心心地跑了。
景宸一跑，凉川嘴里的饭菜顿时就不香了，整个妖重新哀怨起来。
果然，事业才是横在他和他家小可爱之间真正的小三吗？他凉川，是不是做错了什么？要不，还是把那家伙给绑起来吧，不然，下点药……
想到这里，凉川哀怨地叹息，要是舍得下药，还纠结个毛线啊，打断腿来得多实在啊。
园门外，妖们拎着五花八门的东西回来了，嘴非常甜的都说是给小景老师带的礼物。
景宸不敢收，且不说都没给气量有目共睹的小老板带有可能招致报复，就算带了，那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也很可疑好不好。
孩怕！
果然，打开第一个塑料袋看了一眼后——烤羊眼！景宸就果断谢绝了所有礼物。
而且，当下要求，除了必须的随身物品外，其他一切物品均不得带入棠楼。
于是，入园第一事，便是各种妖怪坐在棠园外，互相分享了黑暗料理。你分我一颗羊眼珠，我匀你一块臭豆腐，隔空还抛过来一坨血糊糊的猪血肠……
场面十分壮观又无比的穷酸接地气，衬着漂亮的棠园和棠楼，使得时不时驶过棠楼的车主认定，这必定又是新一处的农民工大兄弟讨薪现场。
欢快热闹的场面没有持续多久，很快，新的问题来了。
因为先前考虑不周，景宸发出的信息里没有表明需要的人数，以至于，三十一个妖怪的群里，景宸那条消息被无限制地横纵向传播出去，于是，所有接到信息的妖怪都来了，不到半天，数量已经大大超过订单所需人数。
当景宸觉出不对劲，又想稍微筛选一下时，对上的就是大家殷殷期盼的眼神，自然谁也无法拒绝了。
于是，简短汇报后，凉川大手一挥，还别说，小老板气量不大，本事倒是不小，挤挤囔囔的妖进了棠园，便被纳入另外一个凭空开出的结界里。
难怪，先前上课时，景宸就不知道这些妖怪夜间都住在什么地方，这么看来，倒是能够解释了。
跟着妖怪，景宸就想往里钻，毕竟，确保每一个入学妖怪的住宿环境，他小景老师也是责无旁贷的。
不料，后脖颈的衣领被凉川轻轻勾住：“你去不得。”
景宸：“为什么？这棠楼，不也有结界吗？”
他景宸也是见过世面的，不怵！
探头还要再钻。
凉川再是一把，直接将景宸拉怀里了：“妖的结界借的是天地之力，而人，感知天地之力的能力早已退化，贸然进入结界，力场波动，很容易迷失其中。”
景宸不信：“那棠楼的怎么没事？”
凉川顺手搂住景宸，像是力有不殆似的将头松松搁在景宸肩上：“真想知道？”
景宸便呵呵着要躲，这种气氛下，他觉得不会有什么好答案的。
凉川于是勾唇笑笑，道：“对于棠楼来说，你是自己人。”
景宸笔直笔直的思维：“自己人？难道，棠楼也是个妖？”
凉川略略黑线：“我给你开了同等于我的权限……”
相当于，你也是棠楼的主人。
景宸点点头，实际上却听得似懂非懂，一看自己又在不知不觉间落老妖怪怀里，只得干笑着不着痕迹地蹭出对方怀抱，心想，这小老板动手动脚的毛病，看来还得找个机会好好治上一治。
住的地方，姑且算是解决了，可先不说教室不够，就算够了，沐青那边也要不了这么多人啊。
为教学工作操碎心的景宸直接去找了沐青一趟，从沐青那儿扩大了订单，小鸭还没开的店里也安排了几个。
至于剩下的，景宸想好了，就先留在棠楼好了，因为，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他想，自己一定能有办法妥善安置他们的。
第二天，紧张有序的教学工作开始了，对于接触过社会也接触过景氏惨无人道教学洗礼的妖而言，一切并不那么难熬。
直到三天后技术人员如约而至，妖们才感受到了现代科学技术对落后脑袋的不友好，妖们被自身极度的落后文化水平震惊了，并且产生了深深的忧患意识。
于是，有求职心切的妖便施了障眼法，教室里的钟足足走慢了三倍，而技术人员的手表，也总是在进入教室后就失灵。
可怜的技术人员，看看时钟才讲了一个多小时，嗓子就已经哑了，腿也酸得不行，只能扶腰继续，像是透支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一样那么虚。
也亏得景宸看出不对，提前……在讲台上放好补充体力的饮料和食物，还好心地关上了门，又用下一个月工资准时发这种连他自己也不相信的话骗得小吉乖乖在外放风，以免沐青的人发现问题。
饶是如此，七天的培训下来，技术人员还是肉|眼可见地瘦了一圈。
好在，培训很圆满，所有参加培训的妖怪都顺利通过了最终的测评，成绩相当好看。
景宸相当欣慰，于是这一日，棠园里举行了一场肄业典礼，酒酣耳热之际，技术人员喝醉后摇摇晃晃着到棠园里小解，然后……奇迹般邂逅了棠园里埋了个把月的毒罗伞。
再然后，技术人员估计也是不喜欢那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一声尖叫里连滚带爬，以凉川黑脸出面了结作罢，为这一届委培计划画上了一个必须圆满的句号。
只是，技术人员一走，景宸的麻烦事也就来了……
小剧场：
凉川：我们家小可爱第一次创业，当然必须圆满！没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