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南军大营变得空无一人。只有满地的兵器、辎重和尸体显示着这里曾经有过一场大战。
在周林的劝说下，燕王没有追击，只是在附近收拢掉队的南军士卒。
经过真定之战、北平保卫战和白河之战，燕王麾下的人马已经达到三十万众，足以跟朝廷抗衡。
由于周林提前献上优待俘虏的计策，燕王在降将中的号召力也很高。许多人心甘情愿地陪着他造反。
等所有战将带着俘虏回到大营，周林率先出班道：“殿下，臣以为应将阵亡将士不分敌我的统一埋在郑村坝北边的山原之下。
同为大明士卒，他们的家属都应得到抚恤。为此，臣愿意向北平商界募集资金！”
一番话说得燕王频频点头。
想得天下，人心必不可少。他很赞同周林的观点。
斟酌一下，朱棣缓缓开口道：“本王会亲自为死难将士题写墓碑并让三子前来拜祭。这些将士没有死在北伐的途中却死于奸臣驱使，着实令人感到伤悲！”
一时间，悲天悯人、忠于社稷的形象油然而生，令在场众将交口称赞。
等众人夸奖完毕，周林取出早已准备好的悼词大声念道：“呜呼，昔我太祖高皇帝起布衣，提三尺剑，扫除祸乱，平定天下。尔诸将士，俱从南征北伐，掠地攻城，栉风沐雨……维卜万世，其永不磨！”
你怕不是早就写好了吧？
朱棣在瞠目结舌之时不禁暗自腹诽。
周林有才不假，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写出如此雄辞恐怕也不现实。
没等他开口询问，周林再次抱拳道：“听说南军俘虏中有皇陵守卫。臣斗胆请殿下给予资粮，谴其归陵。”
“果有此事？”
朱棣表现出极大的惊讶。
随后，他气愤地说道：“幼冲不思祖宗陵寝为重，守卒以调而来，天下士马固多，岂少此数人？”
一番话将朱允炆彻底踩在脚下，也将自己摆在遵循太祖高皇帝正统的位置上。
说完，他绕过桌案扶起周林道：“卿独自为北平解围、在大厦将倾之际救本王于水火，真是军中第一功臣也！”
闻听此言，周林连忙推辞道：“殿下过誉了。臣只是在恩师的教导下略有所得，怎可与诸位将军相提并论。如果没有他们，殿下如何可以直面南军。”
停顿一下，他扭头看向众将道：“张玉谋、朱能勇，诸位将军所立之功俱能与臣一较高下……”
吹捧完众将，他瞥了一眼丘福道：“白河大战时，臣亲见丘福将军率先锋直抵李九江的中军。几度苦战险些擒获贼首……”
你确定不是在害咱？
意外听到周林当众夸奖自己，丘福略显忐忑。
“哈哈……”朱棣倒是挺欣赏周林的态度，“卿所言极是。本王麾下的这些将军个个神勇。北平城中的文武官员也是屡立奇功。
至于丘福……谋虽不及张玉，勇却可比朱能。只是他生性朴实、憨厚，不愿在人前争功罢了。”
“臣谢殿下夸奖！”
在众将的感谢声中，丘福的声音显得格外洪亮。
等众人感谢完，朱棣好奇地看向周林道：“你往日与丘福多有不合，今天为何要替他争功？”
周林讪讪一笑道：“臣先前的确与丘将军意见不合，但尚未到你死我活的程度。几度大战之后，臣认为只有与诸位同僚精诚团结才能保证靖难成功。”
“原来如此。”朱棣扭头看向丘福道：“丘卿，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斟酌一下，丘福出班抱拳道：“臣正有此意。”
“很好！”
朱棣不禁微笑点头……
散帐之后，邓初一满脸狐疑地问道：“哥，你为何要替丘福鸣不平？”
周林压低声音道：“想结交张玉、朱能等人，就得暂时向丘福低头。等站稳脚跟，咱们再跟他算账不迟。
另外，天要使人灭亡，必先使其疯狂。如果我不把他捧到高处，如何将他摔入深渊？”
“后一句才是你的本意吧？”
了解兄长为人的邓初一忍不住露出坏笑……
……
回到北平之后，正准备回家的周林被张武请到王府。
书房内，燕王独自坐在桌前品茶。
见周林前来，他放下茶杯道：“周爱卿，本王有件事情想问询一下。”
“还请殿下示下。”
周林不慌不忙地抱了下拳。
朱棣轻笑一下道：“听说你逼王妃任用门徒，不知卿对此事可有解释？”
“臣无愧于心！”周林丝毫没有慌张，“臣用韩、程二位的嫡子只是为稳定军心。请王妃重用程明、冯亮只是因为他们是北平士子。”
朱棣不置可否地点点头道：“这么说，你是出于公心喽？”
周林郑重答道：“当时恩师也在，殿下可以向他咨询一下当时的情况。”
“好，此事姑且信你。”
朱棣用手指在茶杯上不断摩挲。
良久，他眯起眼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一直瞒着本王？”
周林的眉头一皱道：“臣不知道此事从何谈起。”
“不知道？”
朱棣饶有兴致地观察着周林的表情。
周林坦然面对，显得胸有成竹。
“陈贤是什么来历？”
“殿下何意？”
提到方博，周林流露出一丝紧张。
朱棣冷笑一声道：“既然你不想说，本王就让某人自己说。”
随后，他朝屏风后说道：“方镇抚，出来见见你的表弟吧。”
话音刚落，身着侍卫服装的方博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臣拜见王爷！”
“你怎么会在这里？”
周林不由自主的退后一步，眼神不善地看向方博。
方博龇牙一笑道：“表弟，纸里包不住火。为兄这是在帮你。”
气氛变得异常紧张。
朱棣不错眼珠地看着周林。
沉默片刻，周林咬牙切齿地说道：“当初为了保护你，本官才让舅父收你为义子。没想到，你竟然忘恩负义。”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咱只是想帮殿下做些事，周大人何必有如此激烈的反应？”
方博的嘴角一挑，露出诡异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