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宋晟有当场爆炸的危险，周林叹了口气道：“《孙子兵法》有云，杀一人可震万军，杀之！如果副帅觉得责打我可以涨三军的士气、提高您的威望，尽管为之！”
一番话说得宋晟有点含糊。
原本他只想借责打周林恶心一下周兴，可事情似乎没有那么简单。
从周林的表现看，他虽然不是周兴的亲戚却很有可能是大帅的智囊。
一念至此，宋晟捋须笑道：“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周将军的确是少年老成。本帅只是想试试你的定力，别无他想。”
“这样啊。”
周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满脸关切地说道：“副帅可听说过‘遇事忍，出手狠，善后稳’这句话？”
充满哲理的话让宋晟悚然一惊。
周林自顾自地继续说道：“说话，要说仁义道德的话。做事，要做不留余地的事。老好人做不得，做恶人又有风险……当大事发生时，首鼠两端的人往往最吃亏……”
鸡汤献上，宋晟逐渐出现石化的迹象。
临了，周林同情地看了他一眼道：“听说你有个儿子在府军右卫当差。依标下看，不如想办法换个地方。”
宋晟的长子宋瑄在府军右卫担任指挥同知，即将在几年后的灵璧大战中丧命。
“为什么？”
宋晟下意识地问了一句。
周林摆出一副神棍状道：“不可说。”
宋晟皱了下眉道：“勘核功劳时，老夫定会为你美言。”
为了聆听周林的预言，宋帅也算是下本了。
周林满意地点点头道：“人挪活，树挪死。标下言尽于此。”
“你懂卜算之术？”
宋晟有些半信半疑。
“略懂。”
周林露出莫测高深的模样。
“本帅不信！”
宋晟的理智占据上风。
周林压低声音道：“回程之时，或有将星陨落。届时，副帅再说信与不信。”
说完，他绕过宋晟继续巡逻。
没走多远，周兴从角落里现出身形。
“你骗他作甚？”
“我哪儿敢骗副帅？”
周林调皮地做了个鬼脸。
周兴紧皱双眉道：“将星指的是谁？”
“不可说。”
周林重新进入神棍状态。
“不说，打死！”
可惜周兴不是宋晟，属于熟人不讲理的那种。
无奈之下，周林拉着周兴来到无人之处道：“宋国公恐怕有难。”
“时也，命也。”
周兴似乎没有感到太大的意外，只是萧瑟地点了下头。
周林连忙安慰道：“这些事情与您无关。您还是踏踏实实地回乡荣养吧。等标下完成大事，定会到乡里探望您老。”
周兴没有说话，脚步沉重地走进大营……
……
三月初，大军回到北平。冯胜被赐死的消息也同步传来。宋晟对周林的预言再无怀疑，迅速赶回京城。
因为从冯胜的家中搜出刘胜的信物和书信，刘胜也被冠以盗窃御用之物的罪名斩首。所幸陛下没有继续株连的意思，主动赦免其家人的罪责。
答应贾婉如的事情已经做到，周林也算是松了口气。
由于离家太久，诸位进士纷纷返回京城到吏部候选。韩瑞最终没能成为编修，只以庶吉士的身份进入翰林院，足见太孙已经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左右陛下。
周兴果断向陛下递上辞呈。在常规的三请三辞后，陛下准其回家荣养。
在此之后，西安传来噩耗。秦王朱慡为人下毒而死，王妃王氏殉葬，庶长子朱尚炳嗣爵……
庆寿寺内，道衍与周林相对而坐。
由于周林屡次言中大事，道衍坚信自己的徒弟精通卜算。
“晋王何时百年？”
“洪武三十一年三月。随后就是陛下。”
道衍的脸上闪过一丝喜色道：“因何而死？”
“我要说是有人下毒，你信吗？”
周林很讨厌师父的这副嘴脸。
一肚子的阴谋诡计，活着不累吗？
“妙啊！”
道衍突然拍了下巴掌，“你的意思是找人诬陷太孙毒杀陛下？”
“不是，我没有！”
周林急得抓耳挠腮。
“你有！”道衍抬手按住他的肩膀，“因为太孙毒死陛下，燕王不得不为父皇讨回公道！”
“书上不是这么写的。更何况胜利永远属于正义的一方！”
周林连忙出声劝阻。
“什么书？”
道衍敏锐地发现问题。
周林咧了下嘴道：“徒弟只是随口一说。”
道衍眯起眼看着他道：“书上可提过燕王？”
周林无奈地摊开双手道：“没有什么书。但我敢保证燕王会成为永乐大帝，庙号成祖。”
“那不就结了？”道衍放下手道：“胜利永远属于正义的一方。可你忘了，正义是由胜利者谱写的。既知天道，何论民心？”
你够狠！
周林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
道衍凝视他道：“如果再拖下去，你的改革之志要到什么时候实现。为师去过周庄，那里的百姓生活得非常富足。老衲想在有生之年看到整个大明的百姓都能丰衣足食。
陛下已老，很快就会被太孙等人左右。长此以往，大明迟早会被这些腐儒弄得千疮百孔。与其这样，不如尽快扶殿下上位！”
“师父，弑父的罪名可不好听！”
“抢侄子皇位的名声难道好听？唐太宗也曾经弑兄杀弟，一样不耽误他成为一代名君！更何况，此事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道衍振振有词地替燕王辩解。
“那咱俩呢？”
周林生无可怜地看着师父。
闻听此言，道衍一时语塞。
此事一旦成功，燕王必然会在登基后选择杀人灭口。
见师父终于冷静下来，周林赶紧规劝道：“天道不可违，您可不要妄想左右天道。该来的总会来，咱们只要提前做好准备即可。”
“戒急用忍。老衲的确是有些操切了。”
道衍难得低头，合十双手不断自省。
周林松了口气道：“徒弟最近会命令炼铁作坊打造兵器，混在货物里送进王府。您最好跟殿下知会一声，以免有人从中作梗。”
“能造些火铳吗？”
“可以，但量不会太大。”
周林不想过早暴露实力。
“去准备吧。”
道衍闭上眼睛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