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知道黔国公一脉对太祖爷敬若神人，但烦请黔国公暂且听孤先说完！”
马吉翔忽然察觉到一丝不对味儿来了，偷偷瞥了正在做针线活的王皇后，心里忽然闪过一个荒诞的猜测。
朱慈煊瞥了马吉翔一眼，咳嗽一声：“马学士？”
沐天波也是转头怒目瞪着马吉翔。
“黔国公，孤姓朱，对也不对？”
朱慈煊再不搭理马吉翔，扭头认真看着沐天波。
沐天波一脸茫然点头，下意识开口。
“殿下，您莫非是脑疾发作……”
朱慈煊瞪他一眼，打断。
“国朝如今是我父皇当家做主，对也不对？”
沐天波下意识挑眉：“除了陛下，难不成还能有谁挑起这个担子？！”
“国朝的基本地界就在中国，对也不对？”
（中国的概念，随时代变迁而变。）
朱慈煊继续追问。
沐天波听出一丝不对劲儿来了，但还是皱着浓眉点头。
马吉翔若有所思，冷冷瞥了朱慈煊一眼。
“国朝虽然如今势颓，但终归还有亿万义士奋起抵抗清虏，对也不对？”
沐天波脸色微微红了红，但终究还是点头。
朱慈煊见火候差不多了，不由下了一剂猛药。
“黔国公世代镇守昆明，田地祖宅，祖宗灵位墓地都在昆明，对也不对？如今，昆明何在？！”
沐天波的黑脸顿时红了，喘着粗气看着朱慈煊。
“孤见没见到太祖爷暂且不论，但孤昏迷这段时间，却受人教诲，得出一条真理。”
说到这里，朱慈煊直勾勾与沐天波对视。
“一退再退，退无可退！孤，誓死不入缅甸！誓与大明最后之国土共存亡！”
“臣，誓死追随陛下！誓死追随殿下！”
沐天波被朱慈煊激的热血沸腾，下意识跪地行了一个军礼。
朱慈煊面色平静盯着沐天波的头颅出神片刻，旋即展颜一笑。
“沐叔的心意煊儿领了，时候不早了，早些回去歇了吧。您可是我大明的柱石人物，切记要爱护好身体。”
“臣，沐天波，告退！”
沐天波一个好好的铁塔一样的汉子，再起身时，眼眶通红，几乎抽泣出声。
看着沐天波肩头一耸一耸的消失在门外雨幕，朱慈煊转头看着皮笑肉不笑的马吉翔。
“马学士，你太高了，孤跟你仰着头说话不方便，不若坐下来聊？”
与马吉翔对视片刻之后，朱慈煊忽然和衣一屁股坐在地上。
马吉翔看着朱慈煊这副之前从来没见过的洒脱模样一时出神，几乎忽略了他话中的其他含义。
朱慈煊坐下后，看着马吉翔的样子，自顾自笑了笑。
“马学士，孤说几句实话，你先莫气。听听孤说的有没有道理。”
“一呢，你是一个权臣，也是一个奸臣。”
此话一出，马吉翔顿时腿脚一软，心中杀意才刚涌出来没多久，瞬间便被恐惧所取代。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也没有半分实权的皇储，当着一个权奸的面儿直接揭了他的老底儿？？
这是什么套路？？！
“讲真的，马学士，你这么高，确定不坐下来跟孤讲话？”
就在马吉翔心里天人交战，百味交集之时，朱慈煊忽然再度重复一句。
咬着牙想了片刻，实在想不到朱慈煊有什么依仗后，马吉翔下意识挺直了腰板，努力保持着体面俯视着他。
“你掌控着内外耳目，竟然就没察觉到死期离你很近了吗？！”
朱慈煊见状，猛然一拍地面，瞪视着他。
马吉翔被朱慈煊这么一吓，腿脚瞬间发软，努力维持了许久的体面再也不见，顿时跌坐在地上。
“呵，呵呵，不知，不知殿下何出此言？”
强笑了笑，马吉翔心思电转，试图努力看出朱慈煊的底牌。
“西子湖畔的岳王庙去过吗？”
朱慈煊不答反问。
马吉翔干笑。
“岳王庙前有着四座跪像知道吗？”
马吉翔继续干笑。
“晋王之前与孤通了书信，你知道吗？”
马吉翔额头冷汗终于落下。
“你先前向晋王谄媚示好，晋王也确实受了你的蛊惑，但晋王如今醒悟了。诶，对了，晋王对权奸什么态度你了解吗？”
马吉翔想强挤出一丝笑来，却发现始终挤不出来。
“放心，孤不杀你。你是个权奸的同时，也是个人才，只不过平日里的心思使错了而已。”
马吉翔终于挤出一丝干笑。
“哦，还有，黔国公那人的脾性你也有所了解，他如果知道你借了他的手做的那些恶事的话，你应当知道会是什么下场……”
“啧啧，孤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你，得罪了那么多的重臣干将还能好好的活到现在……”
马吉翔终于支撑不住，“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殿下救我！”
王皇后听到动静，诧异抬头，朝着这边看了一眼。
朱慈煊这才笑了，缓缓起身拍了拍马吉翔的肩膀。
“孤会保你，做的好的话，不止你之前的罪孽一笔勾销，下半辈子孤还能让你回到故乡，荣华富贵半辈子。”
马吉翔伏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静等朱慈煊下文。
“第一件事。明日，孤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总之，孤要看到，文武百官再无一人敢言南下。”
“老奴遵旨！”
“第二件事，孤要你想办法从缅甸借兵。三千为底限，越多越好！”
“遵旨！”
“第三件事，把你安插在内宫的人撤走，把禁卫军和天顺营的兵权交还给孤父皇。”
“这……”
“嗯？”
马吉翔咬了咬牙，“遵旨！”
“那就暂且这三件事，孤看你的表现。夜深了，回吧。”
马吉翔摇摇晃晃起身，如同瞬间老了几十岁一般，朝着朱慈煊和王皇后各行一礼之后缓步退入房外雨幕。
王皇后诧异看了朱慈煊一眼。
朱慈煊背着手眯着眼目送着马吉翔消失在门外雨幕中。
“雨大天黑，马学士慢些行。”
说完，朱慈煊这才转身，朝着王皇后扬了扬灿烂的笑脸。
“母后，煊儿饿了……”
……
行在门外，马吉翔一步一步向前。
杨在和马吉翔的几个心腹一直冒雨等在门外，见到他的这副模样，哪里还敢多话，只是亦步亦趋跟在他的屁股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