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房间,华槡将沈扶柳放在书架旁的案几上坐好,那案几上头还有华槡平常看的书卷,以及文房四宝。
“小丫头,别哭了,再哭就真成一只花猫儿了。”
华槡拿着帕子一下又一下的擦着,完了又拿药膏轻轻抹上,动作轻柔之极,像是对待世间罕见的宝物。
沈扶柳感觉脸上舒服多了,这才抽抽噎噎的说道“你这个坏人,不仅要让我离开家,还让我出了糗。”
“那你要如何?”华槡虽觉得好笑,但并不敢真的笑出来,他怕这丫头又要开始大哭,真真是水做的。
“你和你的那些侍卫都不许笑我,而且明人不说暗话,仇我还要来报的,呜呜呜……”
华槡哭笑不得,真是个痴傻姑娘。但这副性子不得不说,跟以前的她像极了。华槡想到了很久以前,略微有些走神。
“听见了没有啊?”
“是,领命。”
“我要回家。”沈扶柳觉得哭也哭够了,丢出去的脸也找不回了,只有盼着下回胜利能掰回一局。
华槡亲自将沈扶柳带回沈府,不过当然不是正大光明从大门了。只是略微施法,便从华槡的院子瞬移到了沈扶柳的房间。
沈扶柳张大了眼睛,这是怎么回事,不符合规矩啊,不是说好江湖招摇撞骗的神棍吗。
可是神棍没有这本事。
等杏儿进房间的时候,看到沈扶柳端端的坐在桌子跟前,挠挠头十分困惑的说道“小姐,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我都不曾见你进来。”
沈扶柳并不想把丢脸的事告诉她,索性就打算扯个谎瞒过去。
“没有啊,我刚刚进来的时候还看见你们了呢,不过没有叫你而已。杏儿,你看你家小姐我进来你都没注意。是不是你失职了?”
杏儿连连称是,说是下回定当注意了。
这次沈扶柳把自己的失败归结为天意,要不然华槡那厮早就满地打滚求饶了。但是他好像也没有那么坏吧,帮自己把脸上的药处理的了不说,还把自己送了回来。
不过,不管怎么还是要再掰回一局的,得把丢了的脸找回来,还得让他打消带自己离家的念头。
于是在垂头丧气的过了一天以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筹划。
这次她不打算用药粉,不然万一又遇到上次那样的情况怎么办。想来想去,下药在吃食最好不过。
找杏儿拿了巴豆来磨成粉,杏儿还追问她要巴豆做什么。沈扶柳决定才不要告诉杏儿,要是她说漏了嘴,娘知道了,那就惨了。
沈扶柳想到华槡跑茅厕跑到脚软的样子就想笑,一边傻笑着一边做着吃食。
但她人还小,平时伺候的人也不缺,就只会做一样吃食,还是闲来无事跟厨房的厨娘学的,蒸糖酥酪,是一道甜品。
羊奶里面加糖稍煮片刻,撇去奶皮,再用纱布细细滤过,用米酒的汁水加以搅拌,再放上笼屉蒸两刻钟。出来以后白白嫩嫩似雪一般,再撒上切细的山楂果子与葡萄干,颜色漂亮的不像话。如果除去里面的巴豆粉,可谓是诚意极佳的一道甜品了。
用食盒装上就急急出了门。
这次的沈扶柳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去华槡院子的时候不再偷偷摸摸了,反正都被看见了,偷偷走路和光明正大有什么区别呢。
进门的时候华槡正在案几上用毛笔依次批阅着什么,只见堆了很高一摞。眉毛轻蹙,看上去有些疲倦。
“你看我给你带什么了?”沈扶柳高高的举起手中的食盒,模样十分讨喜。
华槡放下笔,懒懒的靠在案几边上,“说吧,这次又干什么了?”
“上次我觉得我不对,不应该对你使坏,这次做了吃食赔罪来了。”沈扶柳一副真诚的模样,心里却打着小九九。
华槡怀疑的看向她,“是么?”
“自然。”
沈扶柳自发奋勇的揭开食盒,端到旁边的桌子上,一边笑眯眯的招手道“快来吃吧!”
华槡慢悠悠走到桌子旁,果然颜色挺漂亮。
于是慢条斯理的吃起来,吃相还挺优雅,沈扶柳暗中撇撇嘴,这大概就是娘说的,吃东西也要吃的好看了。
吃了一半的时候,华槡表示吃不下了,而且还得处理手上的事。
沈扶柳就在旁边等,等着华槡出糗。一柱香过去了,两柱香过去了,还是没动静。
她那幸灾乐祸的眼神一遍又一遍的朝华槡扫去,想忽视都难。华槡抬眼望了望她奇道,“你在看什么?”
“啊,无事,差不多我得走了。”
急急忙忙收拾了食盒出了宅子,边走边疑惑,难道这巴豆时间长失了作用?应该不会啊。
回到厨房,拿了一把勺子试了好几口,过了没一会儿,便见沈扶柳脸色涨红急匆匆跑了出来。边跑还一边叫道“杏儿,给我拿厕巾来。”
所有人看着沈扶柳如此模样都瞪圆了双眼,这怕不是她们家小姐,怎得如此粗鄙不堪?
沈扶柳也很绝望,又丢脸了,但是还能怎么办,让她去死一死吧。
整个晚上都在闺房与茅厕之间来回奔跑。灯亮了一夜,华槡也被她暗地里骂了一遍又一遍。
只有杏儿非常诡异的看着她,难道小姐要的巴豆是给自己吃的?这就很恐怖了。
第二日沈夫人急匆匆赶来问说怎么回事,别是生病了。沈扶柳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有气无力的解释道:“吃错了东西,现在已经好多了。”
就这样在沈扶柳鸡飞狗跳的报复计划中,日子一天天过去,到目前为止,她的计划无一成功,或者说成功的整到了自己。
现在她进入华槡的宅子像进入自家后院一样熟悉与自由,慢慢也与华槡熟稔起来。
这天她准备又去施展她的计划。其实说是报复,不如说是好玩罢了,她已经放弃了对付他,那简直不是人啊,再整下去,自己也要先倒了。
到了主院,华槡并不在,沈扶柳干脆直接推开门进去等。
以前每次都搞的狼狈不堪,还没有好好打量过这屋子。这是华槡的书房,左侧一排书架子,上面堆满了各式书卷,从兵法到杂谈、游记,应有尽有。书架再往左是一张案几,上面有他题的字,那字迹龙飞凤舞,桀骜不拘,实在张狂得很。
看来这人也不是不学无术的骗子,至少字是十分精妙的。
后来等了半天华槡依旧没有回来,无聊中干脆拿起一本游记看起来,倒还悠然自得。
小孩子瞌睡总是特别多,看着看着就趴在案几上睡着了。
初夏的时候正是开始有些热,空气也有些闷闷的,外面的知了一声高过一声。
华槡进门之前就已经有侍卫来禀告,说公主已经自己进了屋子。
推门进了屋,只见半大的小姑娘儿头耷拉在案几放的规规矩矩的手上。华槡轻手轻脚走过去,可能因为天气有些热,沈扶柳额头有些汗珠湿润了脑门前柔软的发丝。鼻尖小。巧圆润,嘴唇闪着属于少女清润的光泽。
华槡弯下腰,十分轻柔的将沈扶柳抱起来。正在这时,沈扶柳在睡梦中不安分的扭了扭,华槡便立刻一动不敢动。
待到她重新安稳的时候,再缓缓放下在案几旁边的一张软榻上。
又吩咐了侍卫拿了一床轻薄的蚕丝被给她盖上,再掖了掖被角,这一切才算是收拾妥当。
随后提起笔在那副还没提完的字上继续挥洒。
这时,华槡身边的侍卫称有事禀告,华槡挥挥手让他悄悄进来再开口。
“主上,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暂且考虑。”
“无妨,增大筹码便是。”说完嘲讽一笑,笔下笔尖一转,一气呵成。
“并不是衷心,只是筹码不够。另外……杀鸡儆猴也很重要。”
“是,属下明白了,马上着手。”说罢化成一阵轻烟悄然而去。
华槡眼眸里滑过一丝幽深,堪称精致的脸上看起来既妖异又危险。
放下笔走到软榻边,半趴在沈扶柳的身边,握住沈扶柳的一只手,“阿柳,阿柳,你放心,这些人都会付出代价。”说完竟低低笑出声来。
沈扶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午时,睁开惺忪的睡眼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在软榻上,也不知如何睡着了,还到了榻上。
正在看书的华槡转过头来,见沈扶柳醒了,合上书唤了一声“玉衡”,外面便有一个侍卫推门进来。
“去准备一些吃食,最好是开胃小凉菜和一些粥,荤食也要细细剁了蒸起来。”天气炎热,想来这些应该能让她胃口好一些。
“是。”侍卫魁一领命出去。
“我睡着了?是你把我抱到塌上来的?”
沈扶柳有些惊讶,她没想到华槡还能这样。刚才听他吩咐吃食时已经觉得这人细心非常。如果不是要拐带自己离家的话,真的是顶顶的好人了。
“你睡的那样沉,如何叫的醒?只好勉为其难收留你在这里小憩一下。”华槡戏谑的逗弄着扶柳。
沈扶柳点了点头,“那多谢你了,帮我端盏茶来吧,口渴,刚醒不想动呢,没力气。”小女儿心性展露无遗。
华槡嘴角弧度一展,看来这小妮子态度有所缓和。
不多时,吃食已端上来,红红绿绿,颜色煞是好看,惹人垂涎。沈扶柳已经食指大开。
华槡先舀了一碗粥给她,“先喝一点儿粥吧,润润肠胃。”
沈扶柳一尝,这粥看起来就是一碗白粥,但喝起来又鲜又甜,也不知怎么做法。
华槡在一旁为她布菜,小小的碟子堆了许多。
“够啦,不要再夹了,我吃够多了。”沈扶柳连连摆手,表示自己吃不掉那么多。
华槡神秘一笑,“多吃一点,才好快快长大。”
“我要那么快长大做什么。”
华槡也不回答她,只抬眼一笑,这一笑端的恁是风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