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柳头脑昏昏沉沉，只记得万年前九霄殿的那一天自己是如何被抛弃，如何被告知阿爹阿娘因为反叛遭到诛杀，那种绝望和耻辱瞬间涌上心头，根本来不及多想便将手里的剑刺了出去。
“噗”的一声，剑身没入华槡的胸膛，直刺进了他的心脏。
鲜血随着剑身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很快便隐没在了泥土中消失不见。
扶柳原本以为她能决绝的刺出这一剑而毫不手软，她以为刺了这一剑自己的心里便会舒服许多。
谁知随着这一剑，她的心脏仿佛也被击穿，像是碎成了许多瓣四分五裂，过往的一切在她眼前像走马观花不停旋转。
华槡初见她时意气风发鲜衣怒马，朝她笑的灿烂又纯粹，一身平常爱穿的大红色美的张扬。
相爱着时为她做的种种，甚至不惜用了精血刻了印章送她，他们甚至相约好了将来一定要去到三界的每一个角落。
当初的青梅竹马竟然变成了刀剑相向的仇人，多么讽刺。
扶柳眼里的雾气渐渐上涌，她越发想回避那些画面，但那些过往却拼命不停往她脑子里面钻。
“阿柳，现在你可消气了？”华槡苍白着脸色问，嘴角溢出了血丝，但却还是带着温柔的笑，“当初是我的错，没有将你好好护着，这一剑，只希望消你心中的怨恨。”
“或许只有现在你才能好好听我说句话，这一世，我.......我既盼望你记起我，又怕你记起我，我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想如何，但是这一刻到来了我却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的胸前还cha着那把剑，他仿佛不觉得疼似的只顾着说话。
“你不要再说了，你不要再说了......”扶柳眼眶已是通红，但是依然逼自己强硬：“我的阿爹阿娘就是死在你的手里，你别以为这样就能让我原谅。”她不敢再放任自己想下去，那样如何对得起死去的那些人。
华槡闻言眼里露出丝丝悲凉，他眼睛紧紧盯着扶柳：“阿柳，你让我说完，我这一世活的坦坦荡荡，唯一对不住的人大概就是你了，这万年以来我没有睡好过一个整觉，最欢喜的事就是能梦见你。”
“你住嘴。”扶柳突然发出一声尖利的叫声，她握着剑的手颤抖的越来越厉害。她根本不敢去听，生怕自己生出后悔的心思，如果真的悔了，以后如何面对现在的自己。
“你住嘴吧，这番话你留着去给我的爹娘讲，我不想再听你的任何花言巧语。”
华槡低低笑了起来，笑声中包含了无限的悲凉，“原来我说的话你一个字都不信，明明知道这一切对你来说都是枉然，我还是抱了一丝希望，希望你会信我。”
话刚落音他便抬手握住剑刃，掌心紧紧捏住剑端，慢慢将剑尖从自己的胸口抽离出来。
剑身刚一拔出，血液便从他的胸口喷了出来。
掌心也被剑割出了好大一条口子，鲜血从他的手掌缓缓滴落。
“阿柳，你记不记得原来我们说过要一起去遍三界，看够世间繁华后再找一个隐蔽的地方逍遥于......山水之间。”他唇边露出温柔的笑，一点都不像身受重伤将死的人，就像是扶柳在闲话家常。
但他的身体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轻松，在话快落音时便一个支撑不住单膝跪在地上。
扶柳手里的剑尖不停滴落着鲜血，那是她曾经深爱过的人的血。
她的手紧紧攥着剑柄，眼睛看着华槡慢慢越来越萎靡。
她当然记得曾经说过的那些话，那些过往不仅记得，就像刻在了骨头上似的抹也抹不去，如果没有那些美好的过往，彼此现在也不会这么痛苦。
本来想说一句什么都记不得了的话，但那些话梗在喉中怎么也说不出来。
有滴雨水落在了扶柳的脸上“啪嗒”绽出了一朵水花。
扶柳抬头看看天空，原来不知何时乌云早已遮住了月亮。
“阿柳......我只希望你好好的生活下去过属于自己的生活......不要让仇恨成为你的包袱，你本该是明媚温暖的阿柳啊。”华槡起伏着胸口chuan息不已，随后又咳出一大口血。
扶柳眼睁睁看着华槡呕了血，心里瞬间像被挖了一个大洞，她低下头看见自己手里的剑，像是触电般一下将它丢开。
“华槡。”她突然蹲下身去，大声的呼喊他的名字。
她确实后悔了，为什么让他就这样死去，不该让他死的这么痛快不是么，这样的人就该用成千上万年慢慢对付。
“我还有许多的账没有找你算，那些你统统都要还给我才会原谅你。”扶柳将他揽在怀中，眼泪止不住的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