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慈垂下眼帘,嘴角似笑非笑的勾起。
茶杯搁在桌上,她抬起眼,伸出一根纤长的手指,缓缓道:“一万两,一张方子。”
她慵懒的噙着笑,面具后的双眸嘲讽之意漫开,静静的盯着脸色由青转红又转红的洪掌柜。
顾长慈敛了笑:“看来洪掌柜给不起,来人,请洪掌柜出去。”
“好,你给我等着!”丢下一句狠话,洪掌柜拂袖而去。
走出铺子,他回头恶狠狠的盯着头顶的牌匾,眼中恶意泛滥,好似毒蛇伺机而动。
顾长慈迎面走来,手里端着一盆才打上来的井水。
笑吟吟的看着洪掌柜:“让让,泼水啊。”
话音才落,一盆冷水将洪掌柜浸湿,从头到尾,透着一股寒意。
洪掌柜像极了斗败的公鸡,凄风吹过,忙抱着双臂,牙齿打着颤:“你等着,我早晚要你知道得罪我的后果!”
她笑得更灿烂,将铜盆交给流夏:“再去打盆水来。”
洪掌柜转脸将方才的狠话抛之脑后,慌忙逃开。
耳边终于清净,顾长慈却寒下脸来:“赶紧收拾收拾,准备关门。”
洪掌柜不会善罢甘休,还是先避一避为好。
可顾长慈远远低估了洪掌柜的速度。
不多时,几个眼生的大汉怒气汹汹的走了过来,砸了铺子里的东西,守在门外。
谁若是敢来,两眼一瞪,露出缠在腰间的皮鞭,吓得无人敢靠近。
闻声,顾长慈从后院走来。
铺里柜台旁散落着不少胭脂,娇艳的颜色一直延伸到门外大汉的脚下,她蹙眉,神色不耐。
流夏悄声道:“他们都是洪掌柜的人。”
心中了然,看来洪掌柜是要与她来硬的了。
顾长慈有条不紊的吩咐:“将损失的东西都记下,九儿,你去报官。”
“是。”九儿得了话,立刻赶去官府。
约摸半刻钟,九儿终于回来,众人看向她身后的两个衙役打扮的男子,眼中露出希冀。
顾长慈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两人打量她一番,又看向门口的几个大汉。
扯着嗓子,拿着官腔,:“就是他们?”
九儿点头应声,流夏忙将记下损失物件的簿子交过来。
一人谄媚的笑着上前:“误会误会,这大冷天怎么劳烦两位大哥辛苦跑一趟?”
言罢,光明正大的递了一个钱袋过去,尾巴恨不得扬上天去,斜睨一眼顾长慈,撇了撇嘴。
捕快掂了掂,满意的点点头,将钱袋收入怀里。
睨着他,摆起了官威:“人家开门做生意,你总不能一直待在这儿,瞧瞧,怎么还砸起东西来了?”
他接过簿子:“这些东西,少说也有好几两,赶紧拿银子来,好生赔罪。”
顾长慈黛眉一蹙,他们砸的东西可不知几两银子。
那名大汉又凑近,小声言道:“我们都是洪掌柜的人,眼下正在做事,请官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等咱们事情完了,洪掌柜的自有好礼奉上。”
“原来是洪掌柜的人,行了,不过是小事罢了,你们留下将东西收拾好,记得把银子赔了。”抖一抖腰间的佩刀,扶稳头上的捕快帽,脸上堆着满满的笑容。
摸一摸酒肉饱足的肚子,想着该怎么再从洪掌柜那儿敲一笔。
他暗暗盘算着,又看向顾长慈等人,本想从她这儿再捞一笔,不想对上她冷漠疏离的目光,再一瞧她身后那些人的眼神,恨不得把他瞪穿,便收起心思。
轻咳一声:“毕竟是你们生意人间的事,官府也不好插手,如今他们也愿意赔礼致歉,各退一步,日后还要见面的不是?”
“官爷说的不错!”大汉连忙恭维着。
一口一个好姑娘,不住的作揖赔罪,转脸就忘了方才是怎么在铺子里胡闹的。
沉默的顾长慈冷眼瞧着他们演戏,粉唇一张,溢出一声冷笑。
说话的衙役突然朝着她看来,眼一横,眉一挑,佩刀铛铛乱响。
手握在佩刀上,露出一小节寒光锃亮的刀刃。
顾长慈睨了一眼,目光缓缓落在佩刀上,冷着一张芙蓉面。
“怎么着,我的话不管用是吗?”衙役噌的一声拔出佩刀,瞪着顾长慈。
周围看戏的人不少,眼下纷纷散开,生怕波及自己。
大汉见状,眼珠子滴溜溜乱转,忙从怀里摸出几两银子,陪着笑:“官爷的话当然管用,掌柜的,不小心砸了你的东西,实在对不住,这是十两银子,您且收下。”
“你们打发叫花子呢?”流夏气不打一出来,憋红了脸:“什么官爷,不过是个不顶用的衙役罢了,见钱眼开,欺负我们算什么!”
这段日子,她们熬了多久才做了这些胭脂,转眼就被砸的不成样子,怎么甘心。
衙役瞪着眼,将寒光闪闪的锋利刀刃横在流夏眼前:“你说什么!”
谁也没想到他会真的把刀拔出来。
刀刃逼近,就在眼前,猛然扼住流夏的喉。
唇蠕动半天,也没发出一个字,吓白了脸,僵硬的站在寒风中。
“何必动怒呢,那包银子可还放在你怀里呢,沉甸甸,也不怕把腰坠弯了。”笑声清越,顾长慈伸手将流夏拉到自己身后。
那把佩刀也跟着移到了自己面前,刀尖直直的抵在她右肩的位置。
人群攒动,愈发嘈杂,自动分开,让出一条道。
矜贵的男子犹如谪仙降临,剑眉入鬓,双眸狭长漆黑,薄唇紧抿,眉宇间浮现着一丝不悦。
方才慌乱的流夏突然安下心来,给九月使了个放心的眼色,嘴角甚至出现了丝丝笑意。
“三,三王爷。”那两名衙役一怔,显然没想到会在此处遇见叶非荛,手一抖。
冷冰冰的刀尖忽然向前一刺,惊得众人一愣。
顾长慈蹙眉,垂下眼帘看着只破了一点点的衣裳,啧了一声。
再抬眸,挤出两滴泪来,委屈的看向叶非荛:“王爷得为我做主啊,您若是不来,估计民女的命都保不住了!”
情深意切,身旁的流夏与九月也都哽咽起来。
铺子里,地面躺着还未来得及收拾的胭脂与桃花露,四个伙计站在一旁手足无措。
怎么看,都像是被欺负了。
话音一落,手持佩刀的衙役眼前一黑,差点昏死过去,当着三王爷的面伤人,他有几条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