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统领，此番咱们怕是跑不了了。”
逼仄的空间之中，大汉的声音有些沉重。
另一人面色凝滞，赫然就是傅昱珩在苦苦追捕的匈奴统领。
他们费尽心思混进京中，不料还没能完全渗入就被北境统领抓了个正着，虽说有心设下埋伏，成功引得那个年轻统领坠崖，可是己方也被后续赶来的追兵尽数清缴。
若不是他和努尔巴跑的快，只怕此刻也被押进李朝的天牢里了。
统领暗地里咒骂了一句：“这该死的汉人，不是应该摔落山崖吗？怎么还活着。”
身旁的努尔巴有些焦躁。
他跟着统领进入京中，为了完成部落主母的任务，结果弄到今天这个地步。
他从不后悔为主母和部落献上生命，可是统领是整个部族的勇士，不该丧命在这小小的破旧祠堂之中。
外头的脚步声越来越响，这么下去被发现不过是时间问题。
“统领，不如我先出去，吸引他们的注意。您趁这个空档赶快逃命吧！”
被称作努尔巴的汉子倒是个十分有情有义的人，到了这个时候还想用自己的性命换取统领的安宁。
“努尔巴，你是部落的勇士，可勇士的性命不能白白牺牲。汉人统领已经将这里团团围住，我们是没有机会的。”
砰的一声，似乎是为了应和统领的话语一般，沉重的木门被劈开了一道裂缝。
那漏出来的一点锋锐光芒，分明就是削铁如泥的北境刀。
如雪一样耀眼夺目，不带任何温度。
“不错，你们没有机会了。”
傅昱珩沉声开口，逆着门外惨红的夕阳，手持一把银亮北境刀，周身杀伐之气翻腾，如同修罗在世。
“博尔特，从你踏上李氏土地的那一刻起，你便没有活命的机会了。”
北境将领带着一众士卒，秉雷霆之势而下，将匈奴最后的两名细作堵在了这座已经多年没有人前来的祠堂之中，刀锋直指二人的命门。
似乎是知道自己大势已去了，博尔特没有任何惊慌，反倒十分坦然的站了起来。
他看着傅昱珩惨白的脸色，笑容带着讽刺。
“我以为你们李朝的将领都是天神下凡，原来也不过是凡人。怎么样，滚落山崖的滋味不好受吧？你拖着这么一副身躯还要来找我，不就是为了你那个死在战场上的副将吗？”
不论什么时候，云荇都是傅昱珩绝对不能触碰的痛脚，这匈奴统领也是知道此事，故而还要在临死的时候刺激他。
“我记得那名副将，细皮嫩肉的，可惜太不经砍，一刀下去就不行了。不过倒是条好狗，受伤如此重，还能驮着你走回去。”
博尔特就这么当着傅昱珩的面，开始回味起斩杀云荇的快感。
若是沈青楹在这儿，必然要吐槽一句此人吹牛皮。
当时明明是他们二人斗得不相上下，这个什么博尔特胸膛上还有她留下的大疤呢。
眼下人不在跟前，说起来倒像是他虐杀了云荇一样，实在不知羞耻。
可当时已经昏死的傅昱珩并不知道事实，被博尔特这样一挑衅，眉头紧皱，瞳孔中的光芒霎时消失。
转瞬间，那柄锋锐的北境刀没有再给博尔特说话的机会，毫无征兆的当头砍下。
鲜血飞溅，浓郁的铁锈味布满了破旧祠堂，不论多么善战的勇士，在北境刀下，都不过是血肉之躯。
飞溅的血液散落在傅昱珩面颊上，更让本就看起来如同杀神一样的他更加可怖。
周遭的士卒们相顾无言，只是十分默契的抓住了没能逃走的努尔巴。
他们的心思和主将是一样的。
云哥儿在军营的时候十分受众人信赖，这个匈奴蛮子信口开河，不要说是傅昱珩了，就连他们都恨不得将此人碎尸万段。
主将这一刀砍得实在是好，叫人解气极了。
性格跳脱的江小鱼率先开口，冲着已经气息断绝的博尔特啐了一口唾沫：“呸，统领再不动手，我都要忍不住了。”
傅昱珩没有接话，手中银亮如雪的北境刀上，有一滴一滴落下来的温热液体滴答作响。
“这一刀固然是痛快，可是博尔特乃是匈奴统领，主将就这么轻易斩杀，回去少不得要被那些文官戳脊梁骨了。”
老陈头到底是兵油子，看待事情比年轻气盛的江小鱼要周到不少，俯下身子去查看博尔特的尸体，眉头皱起。
“主将，老陈头在边境跟了您这么些年，从前是个混吃等死的兵油子，如今才知道什么叫抛头颅洒热血。您为了云哥儿杀了这蛮子，老陈头佩服。可老陈头不希望您被人编排，不如就向圣上回报，说是老陈头气不过杀了这蛮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众人方才只顾着痛快，经这么一提点，才想起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这儿不是在北境，京城有京城的规矩，即便是强横如傅昱珩这样的北境将领，到了京城也得乖乖盘着。
“老陈头你装什么潇洒，要说杀这蛮子的心，咱们那个不比你更厉害，主将，这罪名我担了！”
一个身心瘦弱的士卒高声嚷嚷，他尖嘴猴腮的，曾经在军营里偷了云哥儿的吃食，被后者发现后打了一顿，却没有告状，还在知晓他是为了给家中多寄些干粮后，主动匀出一份自己的军饷给他。
“都别拦着，今天这档子事是我做下的，谁跟我抢我跟你们急！”
一时间人声鼎沸此起彼伏，竟然都是要为傅昱珩顶罪的。
私自处决犯人不是什么小罪名，一旦被抓住必然被打回原籍，且不能享受退伍军士的待遇。
这些士卒在边境厮混了大半辈子，不就是为了给家中一份体恤银子吗。
“肃静！”
傅昱珩站在众人之间，被潮水一样的声音裹挟，片刻后高声喝了一句。
不愧是训练有素的北境军士，主将一声令下，立即整队站好，祠堂之中安静无比，只能听见外头乌鸦的哀叫声。
“江小鱼，带十人搜祠堂之中的文书，其余人整备回营。陛下那边，我自有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