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爱卿,那你说那匈奴统领,乃是畏罪自杀?”
皇帝捏着手中的文书,开口反问。
今日早朝,傅昱珩带着剩下逃窜的两名匈奴探子回到宫中,向皇帝陛下回禀。
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屹立不倒,承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神色淡然。
“不错,匈奴统领博尔特,自知无力回天,因惧怕刑法拷问,自裁当场。”
李朝和匈奴争斗了这么些年,知道这些蛮子虽然尚武不多读书,可是最重名节的。
匈奴曾经流传着一句话,勇士的名誉比性命更加重要。
在这样的洗脑之下,匈奴将士们个个骁勇善战,拥有以一当十的战力,断然不会做出什么畏罪自裁的行径。
朝野上下谁不知道博尔特曾经杀害了北境统帅的副将,眼下这位统领死活不肯将尸身交出,事情的真相可说是昭然若揭了。
私自处决密探乃是重罪,那博尔特身份不低,若是细细查问,难保能能得到什么消息。
“傅统领军功显著朝野上下无人不知,可此处是京城,不是你们北境,更不是你用嫌犯泄私愤的地方!”
定国大将军路政德,军功赫赫,为李氏王朝立下汗马功劳,平定西北。
乃是比傅昱珩资历甚远的多的所在,如今他开口斥责,一些朝堂之上早对北境统领心有不满的官员纷纷附和。
且抛开博尔特究竟会不会自裁一说,单是傅昱珩多年来征战沙场的敏锐洞察力,都不该让李朝失去这样好的一个得到匈奴消息的机会。
皇帝深知其中的原由,他心中有一杆称,孰轻孰重心里明镜一样。
这事并不能怪罪傅昱珩出于私欲杀害了博尔特。
匈奴人的嘴巴比铁还硬,与其贪恋哪一点不知能不能得到的情报,还不如以他的性命来稳固手握兵权的傅昱珩。
可眼下是在朝堂之上,皇帝不能偏袒任何一方,如此情状之下,不开口就已经是他能够给予傅昱珩最大的帮助了。
北境统领站在堂下,身躯颀长端正,如同一柄横亘于天地之间的长枪亘古不变。
面对众口一词的指摘,他的神色没有分毫变化,冷硬的一如既往。
“大将军言重,末将怎敢在大将军面前言军功。何况不论北境还是京城,都是我李氏王朝的土地,末将在何处都是陛下的臣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逾矩。”
傅昱珩的不通情理乃是人尽皆知的,如今他在朝堂之上公然和路政德呛声,也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路政德听得傅昱珩油盐不进软硬不吃的说辞,冷哼一声。
“既然如此,你为何不将博尔特的尸身公之于众?分明就是担心被人发觉他并非自裁!”
这话固然是事实,可傅昱珩从头到尾都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地方做错,故而面对路政德指摘,并不惶恐,还是咬定自己一开始的说辞。
“正如末将所言,博尔特的尸身有碍观瞻,已经被末将的下属们火化掩埋,实在无法带回朝堂之上。”
“你!!”
似乎是傅昱珩又臭又硬的脾气激怒了路政德,后者开口还想说些什么。
“好了,前因后果傅爱卿也已经禀明了。不过是个匈奴统领的尸首,不至于大动干戈。此番匈奴渗入京城事关重大,傅爱卿短短几日便将事情解决,已是殊为不易。就算有一两处错漏也是瑕不掩瑜,就不要再追究了。”
皇上金口玉言,此话一出,再无人敢多说什么。
路政德就算身为定国大将军,也知道有些话说不得,既然皇帝都说了傅昱珩无错,他们这些做臣子的,又哪里敢多说什么,灰溜溜的退朝罢了。
“陛下,末将还有一事。在匈奴探子藏身的祠堂里,搜出了通信往来的文书,此事事关重大,还请陛下过目。”
没被皇帝陛下怪罪,傅昱珩的脸上甚至没有漏出庆幸的神色,仍旧是公事公办的将手中的文书奉送给皇帝。
他这副样子皇帝也早就习惯,抬手让贴身太监将文书奉送上来。
在皇帝翻阅文书的空档,傅昱珩还是站在下头,简直像什么雕像一般,这孩子到底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如今已经能够独当一面,皇帝还是少不得多嘱咐两句。
“眼下也没有旁人,傅爱卿,如今你年纪不小了,素日处事也该圆滑变通些。今日大将军责难固然不对,可你怎么就那么和他对上了呢?”
傅昱珩闻言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疑惑不解,却还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回话。
“陛下的意思是,我不该回大将军的话?”
简直是越说越跑偏,皇帝闻言叹了口气,摆手道:“罢了罢了,要你学着圆滑,倒是朕的不是了,你下去吧。”
从头到尾都没能明白陛下苦心的北境统领莫名被嫌弃后赶了出来,心中的疑窦更加深重,只是脸上还是老样子凝重似水。
“陛下,这些都是匈奴文字啊。”
打发走了傅昱珩这个石头脑袋,皇帝身侧的大太监陈双喜凑了过来,给陛下送上了一盏秋日里润肺的冰糖雪梨。
“匈奴密探之间传信,难不成用汉人文字吗?你真是白活这么大岁数了。”
斜睨了一眼陈双喜,皇帝口中带着几分无奈,顺势丢了一个不大的白眼。
被皇帝陛下不轻不重的数落了一句的陈公公腆着脸笑了笑,好在陛下也不多计较,只是拿着文书喃喃道。
“这上头说了,此番匈奴探子如今,主要是想对兵部侍郎,大将军,还有在京的北境统领动手,胃口倒是不小。”
冷哼了一声后,皇帝陛下将文书摊在了桌面上。
“想必这么些年,匈奴在昱珩手中吃了不少苦头,否则也不至于这么火急火燎的就要出手,青楹那个丫头恐怕也是因为这个才被盯上,也难怪昱珩非要杀了那个匈奴统领。”
老太监人精一样,听着皇帝说起了政事,讪讪笑道:“这,老奴不明白……”
皇帝听了这话豁然回头,看着陈双喜,笑了一声。
“你不明白?你当然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