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珍,死了。
那个小女佣在餐桌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直到我逼问之后这才知道。
昨天范珍跟沈寰九出去后,沈寰九让她自己先坐车回来,路上突然遇到了一群匪徒枪战,范珍就这样死在了流弹下。
“她昨天走的时候还跟我说,今天参加完酒宴回来,沈探长就会让她做姨太太,谁能想到,晚上竟然就遭遇了不测。”
我周身都猛地一颤,像是触电一般,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了一个念头。
拿着餐叉的手许久未动,直到最后饭菜都凉了。
“苏小姐,我在替您热热吧,您先别吃了。”
女佣鼻音浓重,看上去是真的拿范珍当了朋友。
可不知道是不是我疑心太重,总觉得这个女佣才是真的心机深沉。
如果按她说的,那昨天范珍出言冒犯我的时候她就应该制止,甚至后来沈寰九到了之后,她也从来都没有提醒过。
可昨天她却突然在我面前替范珍求情,如果不是她知道了一些什么内幕,那就是想激起我和范珍之间的矛盾。
而且如果真的是在沈寰九身边认真做事的人,怎么可能有那么胆子往屋里瞅?除非是她刻意在留心——
想到这里,我下意识心尖一颤。
等饭菜再次端上桌之后,我借口说没胃口,随后径直走到了屋外,找到了李威。
“你能不能把餐厅的那个女佣处理一下,然后去金屋帮我找一个叫小莺的丫头来。”
他没有丝毫犹豫,带着人进去后,就拎着那个女佣走出了洋楼。
她被扭送着出门,路过我的时候,哭着向我求情,“苏小姐,您救救我,我做错了什么啊?苏小姐!”
“别装了,到底是谁派你来的?为什么要在我的饭里下毒?”
我冷声冲她低喝了一句。
其实我并不知道饭菜里有没有毒,只是纯粹想找个理由诈她,可我怎么都没想到的,话刚说完,那女佣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硬了一瞬,目光也浮现几丝躲闪,“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李威这个时候立马让人将刚刚热好的饭菜端了出来,递在了这个女佣的面前,“那你把这份菜吃了。”
她脸色立马大变,挣扎着摇头。
李威也发了怒,命人给她塞进嘴里。
可她却在此时疯狂地扭着身体,竟然真的一下子挣脱开了打手的桎梏,随后径直冲向了我,眸中露出了怨毒的神色。
我心底一惊,还没反应过来,一柄锋利的发钗就已经怼在了我的脖颈处,而那个女佣则是藏在了我的身后。
“都不许动!谁动我就立马抹了她的脖子!”
“好,我们不过去,你别冲动!”
李威吓了一跳,立马命令所有人后退。
“让我走,你们所有人都把枪放下,不然我就杀了她!”
身后的女佣抵着我一步步向前,就在走过李威的时候猛然换了个方向,让我再次挡在她的前面。
“所有人,缴械!”
李威虽然心有不甘,但是蹙了蹙眉之后,还是吩咐身后的守卫将枪械丢在了地上。
这个女佣见状,后退的步伐瞬间加快,拖着我就向身后迅速地挪动着。
等离那群人有一段距离后,她突然嗓音阴狠地在我耳边讥笑道,“怎么你这样的贱人,到哪里都会有这么多人帮你啊?这到底是凭什么?”
这个嗓音!
我曾经在沈阳的卞府静养的时候也曾经听到过,就是那个趁我不能动的时候折磨我的那个女人。
电光火石只见,我突然回忆起了曾经的一些细节。
那个女人最后走的时候,我还特意看了一眼,当时的她是跛着脚的,但是这个女佣没有任何的腿疾。
思忖片刻,我攥紧拳头,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你先不要冲动,我们之间无冤无仇,我相信你应该是被人逼迫的,只要你放开我,然后供出幕后主使是谁,这件事我不会再继续追究的。”
谁知道我话音落下之后,女佣手中的发钗却突然更加用力地抵在了我的脖颈上。
“无冤无仇?你说无冤无仇!”
这个语调,就是那天夜里的那个女人无疑。
“我就仅仅是放错了你行李箱中东西的位置,你就将我拖出去一顿好打,险些让我下半生都下不了床!要不是——要不是有人替我医治,恐怕我还真没法找你报这口恶气。”
她是阿清?
我心底一惊,之前在沈阳的时候,因为有个女佣跟别人里应外合,将佛牌单独拿出来放进了我的行李箱里,险些害我丢了性命。
后来我打了她一顿藤条之后,她就不见了踪影,怎么竟然会出现在这里?
阿清的模样和我记忆中的女人渐渐重叠,我心中顿时有了一股很不妙的感觉。
“我知道,就算我放了你,恐怕我也走不出这个大门了,既然如此,黄泉路你就跟我一起去一趟吧!哈哈哈——”
阿清突然在我耳边阴恻恻地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李威突然冲我大喊,“苏小姐,低头!”
我立马用手抓住锋利的发钗,随后迅速低头。
同一时间,身后传来了一声巨大的枪响。
“砰!”
一股温热突然喷洒到了我的后脖颈上,我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开始向前狂奔。
可是没跑两步,突然就被身后的一只大手捞进了怀中。
我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死亡的恐惧像是后知后觉一般蔓延而来,可突然,鼻腔涌进了一股熟悉的烟草味。
抬眸看到沈寰九棱角分明的下颚,我蹙眉挣扎着想从他怀中下来。
“别动。”
他蹙眉低喝了一句,随后手上的力度也收紧了许多。
我愣了一瞬,感觉到了沈寰九周身隐隐散发的怒气,低下头没再乱动。
进屋之后,沈寰九吩咐人拿来药箱,随后蹲下身子细心的给我的手脚上药,我这才发现,刚刚由于阿清的拖拽,我的拖鞋早都已经不见了踪影,脚底也在石子上磨破了皮。
“嘶——”
擦酒精的时候,我下意识倒吸了一口凉气。
沈寰九手下的动作却瞬间轻了不少。
“探长,剩下的人都检查过了,不会再出什么岔子。”
“嗯,自己去领罚。”
李威走后,沈寰九没过多久也上完了药,一言不发的坐在我的身侧,气氛一下沉闷到了极点。
“这次多亏探长恰好回来,多谢您出手相助。”
我硬着头皮解围,可沈寰九却神情淡漠地拿起了一旁的报纸。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上楼了。”
现在我的后背上,尤其是脖颈的那一块,黏黏呼呼地连成了一片,还伴随着阵阵血腥味,令人作呕。
“你就没什么想问的?”
就在我即将离开的时候,沈寰九突然沉声开口问我。
我愣了一下,“是有个问题,范珍到底是怎么死的?”
沈寰九闻言挑了挑眉,“死于流弹。”
“那杀她的人是?”
“原本想杀你的那一拨人。”
得到确定的答案之后,我感觉身上的寒毛都整个立了起来。
难怪那时候沈寰九对范珍说,我以后可能都用不到那件衣服,原来他打一开始就没想让范珍活着回来。
上海对我来说这样危机四伏,乔缙北真的一无所知吗?
“这个房子是我临时买的,所以招聘佣人的时候有些疏漏,我已经让人去把原来的佣人调过来用,所以你就呆在这里,万一出去以后被人逮住,我也救不了你。”
沈寰九说完之后,就从我身旁走了过去,可刚走出两步,却又突然顿在了原地,“听说你这两天偷跑了好几次,是要去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