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晟收回目光，摇了几下发电机，对面很快接通。
“王医生，上次我让你配制的药水，已经可以给冯媛注射了。剂量不用太多，不让人察觉到就行，最好让她接回去两天之内就死亡。记得处理针管……对，仪器检查不出来，需要活着的时候把脉……一定不能让冯媛醒来，还有，我教给你的，你知道怎么说吧……你放心，不会牵扯到你身上，事成之后，另加五十银元。”
我就这么站在旁边，清清楚楚听完了密谋的全过程。辛晟真是一点都不避讳我。也是，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辛家吊着冯媛一口气，要被问责，如果让冯家救醒她，对辛家也不利，最好的办法，就是把锅推给冯家。
我暗暗佩服辛晟的手段，脸上却没表露出来。辛晟故意让我听到他的计划，不过是为了让我入局。
辛晟扫了眼我的脖子，“你也听到了，冯家因为冯媛的事上门来立威，辛瑶也是不报仇誓不罢休，你最近要当心。”
不论心里怎么翻天覆地，都不能直接说出来，我应了一声，说我知道了，就暂时先回了拳庄。
好不容易拿到拳庄的解封信，我把整个内部都整顿了一番，但是看完之后我才发现里面的财务全是漏洞，我对账本对得头疼，就把苏伯暂时安排到拳庄管理资金。
一直到我忙完拳庄的事空下来，才知道金屋附近开了一家公馆，抢走了不少的生意。
“叫什么茗公馆，听说主要是品茶小憩，但去的人没有不称赞那里泡的茶好喝的。我打听泡茶的技巧，下人都是缄口不言。瞧着就是普通的龙井、茉莉那些。回头客很多，大部分去了就忍不住再去品茶，说是感觉滋味一般，但就是一直念着那味儿。”
我听完手下的汇报，不免蹙下了眉头。
抢生意这事说大不大，人就这么多，这个去了那边就没心思来这边了。
不过要是这公馆有实力，我也愿意别人分一杯羹。
只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我的脑袋里想到了辛瑶当时淬了毒的神情，就总让我觉得辛瑶一跟冯家走，就突然出来了一个这样的公馆，总让我觉得没那么简单。
我叫上魏兆彦一块，“走，去对家瞧瞧。”
公馆离得不很远，不用坐车，走一段路就到了。
不用下人指给我看，街对角一个与众不同的褐色牌匾就吸引了我的注意，上面镶着三个镶金的大字——茗公馆。
我跨过门槛，打量着公馆的布局，桌椅装饰全用的上好的沉香木，进门鼻息间就都是袅袅的茶香，一眼就能看出装潢费了不少的心思。
公馆规模不小，一楼大多是散客，来这里的基本都是品茶聊天的，仰头可以看到二楼走廊人影绰绰，虽然人也不少，比起一楼略安静些。
兜了一圈，有些我纳闷，这公馆不过是把别人的经营模式照搬过来，生硬地缝合一下，为什么生意这么好？里面究竟有什么乾坤？
我顾着思考，没料到还有人如此冒失地撞上我。
魏兆彦上前一步堪堪挡住溅过来的茶水，我连忙扶住他，摸了下茶盏，幸好是不烫的。
我抬头呵斥一声，“怎么看路的？”
那端水的伙计连声道歉，周围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里，我不禁皱眉，“你们这里有换衣服的地方吗？”
那伙计呆愣住，不知道怎么办，支支吾吾的，“我，我不……”
这时有个女人走到我跟前，三言两语打发走了那个伙计，朝我道，“哎呦客人是个生面孔啊，是第一次来吧？我是这的老板娘，真是不好意思，我这伙计笨手笨脚的，还请您别怪罪，等会您一定要尝尝我们这刚进的君山银针，管够，就当赔罪了。这小哥衣服也不好清理，随我上楼去换身衣物吧。”
魏兆彦看向我，征求我的意见，我点点头。
心里倒是有几分意外，这公馆的老板娘竟然不是辛瑶，而是一个完全面生的面孔。
看着两人上楼，我犹豫了一下想一块上楼看看，一个小童出现，大概是受那老板娘的指示，带我落座。
这时我注意到一个带着个金板牙的人进了一间隐蔽的房间，但人太多了看不真切，我走近去看，却找不到刚才看的门了。
我也不好跟上去，只能坐回座位。那女人说的没错，这茶的成色不错，我品了一口，却觉得还是和下人打听来的“念念不忘”差多了。
回到金屋，我怎么想，都觉得这公馆不对劲，但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魏兆彦在二楼也没有发现奇怪的地方，我只好作罢。
要不是抢了生意，平时我对品茶没什么兴趣，但近来，我突然发现金屋的下人渐渐变少，有一部分行为举止十分奇怪，看上去还病怏怏的，但一谈起品茗芳阁，就神采奕奕。
我眼熟的一个女佣，甚至想要预支薪水，被驳回后偷了舞女的发饰，更要紧的是我突然发现金屋那些打杂壮实的下人，好像几天时间突然就瘦了一大圈，脸色看上去特别的萎靡。
我心头不安的预感更加强烈，直接叫来管家。
管家擦着冷汗向我汇报，“其实我早就发现了，但是不知道要不要跟老板您说，毕竟这是他们自己的事，也没影响工作，顶多被我抓到偷懒就罚点钱，严重点的我就革职了。人太多也督察不过来，其他的再多我也不知道。”
我抿着嘴，半晌不吭声，管家的头越来越低。
“算了，我不追究你。金屋生意是不错，招的人也多，到时候调个人和你一块管。你去把魏兆彦叫来。”
虽然管家办事不利，但我也不能撂着不管，便让魏兆彦秘密调查其中缘由。
很快，我得知这些类似症状的人换了岗之后，都悄悄地去过那个新开的公馆，甚至上班时间也有遛过去的，因为人太杂，管家也照看不过来。
我百思不得其解，“这茶馆我也去过一趟，有这么吸引人吗？”
魏兆彦把那些变得弱不禁风的人带到屋内，我端详着他们的面孔，本来个个精神焕发，现在却被吸干了阳气一样，颧骨突出，脸颊向内凹陷，活脱脱的人形骷髅。
我沉下了脸，直接厉声质问，“你们说，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种样子？”
大概是我很少会对下面的人这幅面孔，那些人被我问的脸色唰的一下都白了，但却始终没人回答我的问题。
我皱下眉头，挥手摔碎一个茶杯，碎片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魏兆彦，带人去给我搜！一个角落都不要落下！”
话音刚落，蒋伟一行人冲向下人住所翻箱倒柜。
烟枪被粗暴扔出来，有的砸出了裂缝。
一个女佣看见这阵仗，整个人哆哆嗦嗦，首先扛不住，“新开的公馆，表面上是邀人品茶，唱曲弹琴，实际上是——贩卖大烟……”
“吸食大烟的后果，你们心知肚明，他们挖了火坑，你们就傻傻往里面跳吗？一旦吸了大烟，就是无底洞，怎么用钱也填不满！你们那些家人，还在苦苦等着赡养，钱都拿去买大烟了，他们怎么办？你们把钱递出去的时候，就没想过家人吗？辛劳半辈子，到头来欠上一屁股债，大好光阴毁在这毒东西上！当初我把你们买过来，进金屋的时候，是怎么说的？”
我把话语咽在齿间，几乎要把手心掐出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