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环视一圈跪在地上的下人，吐出一口浊气，“烟枪都被扫出来，这已经是事实。你们还有什么知道的，最好全部交代出来。看在为金屋做事的交情上，还可以从轻发落。”
那群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都写满胆怯，却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我走到一个人面前，静静俯视着他。
年轻的伙计憋不住，哇得一声扑在地上，“我也不想的啊！那公馆看着风雅，实际一肚子坏水！我一进那门，端茶的伙计贼眉鼠眼的，听说是金屋来的，就领我进了一个侧门。我见里面都是些金屋的熟人，但烟雾缭绕，一个个醉生梦死，我本来想赶紧走，结果那人拦住我，说他们抽的都是上好的烟，因为我是金屋来的，可以免费让我试试，一个子儿也不要。我被他说着说着就心动了，没想到，尝了一口，就沾上这东西了！”
有人开了口，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我家底也被它掏空，身子也不行了。可我还是忍不住啊！”
也有人不肯悔悟，突然挣脱冲了上去，嘴里不断蹦出污言秽语，被魏兆彦按住。
眼前的情景十分混乱，这鸦片，竟把人给魇住了。
从他们嘴里的话推断，这公馆是专门为金屋设下的圈套，我暗道不妙。
刚想叫他们把那些东西全部销毁扔了，蒋伟就急冲冲的跑了进来。
他面上焦急，“苏姐，外面有条子的人来了！”
话音刚落，几个身穿黑色警察制服的男人大摇大摆走到院子，最前面那人走近了，露出帽子底下猥琐的长相，随之而来的是他下流的目光，“有人举报你们这有人私藏鸦片！给我搜！”
他身后的警员迅速四散开来，作势要仔细搜查，却被魏兆彦他们阻拦。
我心头咯噔了一下，这时候如果让他们检查绝对人证物证俱获，我只能赶紧往前一步拦在面前，“你们有搜查令吗？凭什么搜？”
警员嘿嘿一笑，拿出一张手令在我眼前挥了一下，“苏老板阻拦警察办事，可是大罪！”
我想拽来手令辨别一下真假，刚刚似乎看到右下角有沈寰九的签名。但警员见状立刻收起来，不给我丝毫机会。
我不好再反驳，魏兆彦也有心无力，拦不住分散的警员，我使了个眼色，想让魏兆彦带着屋子里的下人藏起来。
但他们像是提前知晓什么，目的很强地向下人平日作息的地方走去。
一群人趁机进屋一阵翻找，故意弄得声响很大。
我僵立在院子，有些担忧。
“在这里发现少量鸦片！”
有个警员抱着实木箱子扔到地上，盒盖打开，露出里面和衣物掺和在一起的鸦片。
“这屋也有！”
地板上堆着大大小小的鸦片，有些因为粗鲁的动作脆弱得裂开。
警员幸灾乐祸地看向我，“鸦片都在这了。人证物证都有，苏老板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我张了张嘴，强行镇定下来，“我也有证人……你们或许不知道，这些鸦片其实是新开的那家品茗芳阁给的。我也是才从底下的人嘴里问出来，要是不信，你也可以问问他们，看是不是这样。”
“不愧是下贱勾栏里出来的，苏婉你真会血口喷人！我们茗公馆开得好好的，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不清不白的勾当！”
恶毒的声音响起，竟然是辛瑶！
难不成，这茗公馆背后真正的主子，实际上是她？估计是借了冯家的风，专门开了个公馆坑我，真是好大的手笔。
辛瑶身边还有一个警察，看身上的制服，比院子里的警员要略显高级一些。
她在院子里绕了一圈，最后站在搜刮出来的鸦片前，摇摇手上的扇子，“金屋就是这么私藏鸦片的？”
我反唇相讥，“不比你的茗公馆，金屋可没有鸦片，都是你们那的人给的。”
辛瑶意味不明地笑了，“推脱不成，就要诬蔑？我们茗公馆可是由上面的人经手，批准过才开张的，是正当生意。不信你也可以带人去看看，伙计瞧着比金屋的下人康健多了。这不警长也在这里，也省了你找人的功夫。”
既然辛瑶敢这么说，肯定是自信没有把柄能让我找到，但我还是想要在公馆找出她的马脚，“那不如现在就去看看，真相自会分晓。”
警长自从出现后一直沉默，听了我这句话，抬起官帽，露出和金屋下人同样灰黄凹陷的脸颊，“去也可以。”
他走近，我才闻到他身上一股老烟枪的味。
想必这警长和辛瑶沆瀣一气，已经串通好了。
果然，到了品茗芳阁，屏退来客，警员敷衍地查探一通，什么也没有搜出来。
我按照记忆里发现隐蔽房间的方向寻去，好不容易看见疑似的门，摸上去却是喷上木漆，厚实的一堵墙！
“怎么？苏老板有发现什么吗？”辛瑶着重点出“苏老板”三字。
她早就计划好了，我无奈转身，“没有。但是我手底下的人可以证明。”
我招招手让人把他们带过来，期待谁能说出侧门的位置或者吸食鸦片的密室。
但下人都错开我的目光，没一个人吭声。
可要是因为沾上鸦片进了牢，那罗汉金仙来了也救不出我！
我不死心地晃着最先开口那个女佣的肩膀，“你分明说是茗公馆给的你们鸦片，现在怎么又不开口？只要说出来，他们就会倒台，你就不会受鸦片的折磨了！是担心负债吗？只要你说真相，我会给你的家人……”
但女佣只是小幅度地摇着头，眼里泛着泪花，祈求地看着我。
我似乎明白了什么，疲惫地松开手。
早该知道会是这样。
怒火充斥胸腔，心跳声如擂鼓，在那方寸之地撞击个不停，我气得脑袋嗡鸣，“辛瑶，亏我还觉得你会有什么长进，你就只会使这些下三滥的手段！”
辛瑶吹了一下手指甲上的灰尘，“警官愣着做什么，金屋犯下私藏鸦片的罪，推脱不成又想栽赃给茗公馆，还不快把人抓起来？”
警员一左一右地按着我的肩膀，手下丝毫不留情。
那个拿出手令的警察站在我面前，想到一闪即过的沈寰九的名字，我咬牙，“等等！这是沈副司令的地盘吧？你拿着他的手令，不分青红皂白地抓了人，不给他通报一声吗？”
听罢，他有些为难地看向辛瑶，“辛小姐，她说的有点道理，这……我们两边都不好得罪啊。”
我余光看到蒋伟犹犹豫豫，在门缝处偷看，随即冲他做出口型，让他去找沈寰九。
蒋伟收到我的示意，立马走了。但我胸口的石头还没放下，辛瑶不肯买账，“别听她忽悠。证据都放在这，找副司令做什么？出什么事有我担着，赶紧把她给我押到牢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