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寰九穿着一袭白色的衬衣,恰如我在红楼初见他时的那样。
虽然沈寰九已经尽量保证走路的平稳,但是我还是不可避免地受到了颠簸,胸口登时传来了一阵刺痛。
我痛的眼泪都模糊了眼眶,一滴又一滴眼泪自眼尾溢出。
胸口处的血液不断地涌出,早就染红了沈寰九的白色衬衫。
隔着白色衬衣,我感觉到了沈寰九身上灼热的体温,但是我的身体却在一点点变冷,冷到我忍不住地发抖。
下楼梯的时候,沈寰九用温热的手掌覆盖住了我的伤口,想让我的伤口不要继续往外溢血。
直到最后,他的手上、身上甚至是脸上都染上了刺目的红。
我下意识攥紧了沈寰九的衬衣,“我——是不是要死了。”
就说了一句话,几乎要了我全身的气力。
“不会!”
沈寰九幽深的墨眸直勾勾盯着我,回答地斩钉截铁。
他眉心紧蹙,但语气却异常坚定。
有那么一个瞬间,我感觉时间回溯到了我怀孕落红的那个夜晚。
那一晚,沈寰九也是像这样紧张焦急,只是今天唯一不一样的是,沈寰九的脸上更多了几分慌乱。
沈寰九一边低声安抚我,另一边抱着我的那只手更紧了紧。
他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按住我的胸口,好让血液的流速稍稍缓和一些,我也能明显感觉到他在逐渐加快脚下的步伐。
就在我的识逐渐涣散的时候,猛然听到了施思追上来的声音,沈寰九的脚步也紧接着顿住了。
“寰九,我不是故意的,是她逼人太甚,我也只是——”
施思叽叽喳喳的声音,听得我耳边嗡嗡直响。
可是她话还没说完,却被沈寰九沉声打断了,“如果你继续纠缠,耽误了她的治疗,我不敢保证会不会让整个许家给她陪葬。”
我听见沈寰九这样说,心头猛然像被什么东西重重撞了下一样,要是以前,他为我这么跟施思翻脸,我真的想都不敢想。
施思的脸色也在这一刻顿时变成煞白。
她张了张口,像是还想说些什么,但这一次沈寰九并没有理会她,而是直接从她的身边撞了过去。
从警署出来的时候,黄忠已经备好车登载了楼下。
沈寰九小心翼翼地抱着我上了车。
一路上,我的耳边一直都回想着沈寰九喃喃的声音。
他不断地给我道歉,一句句的对不起砸在我的心尖上。
但我的意识却渐渐开始模糊,恍惚中好像听见他说,他不该漠视小珠的事。
他好像还说,不应该瞻前顾后。
如果在给他一次机会,他一定不会带我回北平。
一定会从一开始就造一座金屋,在不能真正地给我名分之前,把我好好地保护起来。
后来他好像说了很多很多话,但我都记不清了。
刺骨的冷意和失力感像潮水一样朝我奔涌,我的嘴唇止不住地发抖,意识也随之逐渐涣散。
“苏婉!不要睡!”
“苏婉——”
沈寰九的叫喊在我耳边一遍一遍的徘徊。
可是我的眼皮已经开始不受控制,陷入了一片黑暗......
在黑暗中,我好像做了一个十分冗长的梦。
梦到我从来没有去过东北,没有在大雪天出门,更没有在荒郊野岭被乔缙北劫持。
在我的梦中只有沈寰九。
我从始至终,也只有沈寰九这一个男人。
梦里的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为我建造了属于我的一座金屋,将我很好地圈养了起来。
我梦到他替我拿回了苏家属于我的一切,替我惩罚了我那个黑心的继母,还有那个薄情寡义的父亲。
在梦里,我和施思井水不犯河水,他与施思也只是在人前扮演者一对恩爱夫妻,琴瑟和鸣,而背地里则是将所有的偏爱给了我。
他真的给了我一个家,给了我姨太太的名分。
在梦的最后,我看到了那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孩子,是个女孩儿。
五官像我,却长了一双十分像沈寰九的眼睛。
不过她的眼睛没有沈寰九那样深邃,清澈的只要看一眼,仿佛就能让我原谅这世间所有的不公和黑暗。
这个梦真美好,美好到我都险些以为那才是我的一生。
直到一阵刺耳的响声猛然将我从梦中惊醒。
下一秒,眼前原本美好的画面统统化成了碎片。
我猛然睁开了干涩的双眼,适应了片刻之后,心头还有些微微发怔。
但映入眼帘的,是医院标志性的雪白色墙壁,就连我的鼻尖都还残留着消毒水刺鼻的气味。
这一切的一切,终于让我明白,刚刚的一切,不过是黄粱一梦罢了。
梦醒之后,我又一次被拖回了现实。
我扯了扯嘴角,绽开了一抹苦涩的笑意,却连自嘲都显得有些力不从心。
可还没来得及反应,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能说这么久的梦话,看来确实是没伤到要害。”
我心头一怔,顺着声音有些艰难地侧头看去,却发现这是一件单人病房,只是现在我并不是一个人带在病房里。
病床旁边正坐着一个人。
是乔缙北。
“我说了什么梦话?”
我的嗓音异常难听,像是在扯着声带一般的嘶哑。
“没什么。”
乔缙北的声音很冷,说完,他换了一种姿势,不再是双手环绕在胸前,而是起身给我倒了一杯水,向我递了过来。
我原本想伸出手去接,可下一秒,乔缙北严厉的呵斥声从我的头顶传来,“手不想要了?”
听见乔缙北这样说,我咽了口唾沫,没明白他话中的意思。
乔缙北见我手微微抬起,连忙轻轻抓住,然后将我的手放回了身侧。
我这才猛然惊觉了乔缙北话中的意思。
现在我只是动了这样一小下,胸口的伤都被牵动得疼痛难忍,若是真的自己拿着水杯喝水,难保不会伤口再次开裂。
意识到自己现在的状况之后,我也没有继续坚持,抿了一口乔缙北递在我嘴边的水,让唇瓣上的干裂缓和了一些,这才敢稍稍吞咽几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