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院长到了蒋理承跟前,努力让自己挺起腰板儿,做出不卑不亢的样子。
因担心大帅见过了奴颜婢膝的人,且不喜欢太过于谄媚的下属,因那是没有本事的证明。
“大帅,属下偶然得知您在这,前来叨扰,十分冒昧。可对您崇敬已久,不来给您请安,实在不甘心。看见大帅声若洪钟,红气养人,便放心了。”院长已经努力让自己的话、看起来天衣无缝了,可还是有了漏洞——那便是怎样偶然得知的,明明是一闻着风吹草动,就过来了。
可还是得强撑着,继续媚上:“大帅就是我们的主心骨,也是人心所向,万民所归。大帅安然无恙,我们便能踏实地用心做事。还望大帅永葆健康,万寿无疆。”
蒋理承平静听完,忽然就乐了。让他把话说完,没打断,就是对他最大的尊重。
随意开了口:“我见过你。”
院长顿时忐忑了起来,努力想起自己从前贪墨的劣迹,很怕大帅突然发难。
原本他这样的蛀虫,是不敢到大帅跟前的。哪怕他的确有能力,贪墨和有真才实学、并不矛盾。尤其又不只是他一个贪,甚至大帅的其他亲眷,比他还能贪。
但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下意识想开口承认错误:“大帅,属下知错……”
不待他表忠心,说以后如何清正廉洁、两袖清风,就已被大帅打断了,听他继续说道:
“尤其战时,北疆成了沦陷区的时候,你没有逃跑,没有叛国。而且带领军医院,成了抗敌时,容纳伤员最重要的地方。最后能击退敌军,你功不可没。我铭记于心,感激不尽,而且历史也不会抹去你与你其他战友的名字。”
副官在一旁忙手肘杵了杵,对于院长方才要说、但没说出口的话,其实已经猜了七八分。
北疆这些位高权重的勋贵,谁的手不伸向公家啊?以为都像刘议泽和方幼萍那样的奇葩,有钱不赚当王八蛋,而且非把自己搞得穷愁潦倒、也要散尽家财。
幸好他没说,才有了大帅这番主仆情深大戏,不然多尴尬?大帅不能收买人心,又不只该对院长随便处置。
惩处他?可底下还有那么多贪墨的官员,难道都处置了?还是只处置他一个人?
轻描淡写地轻拿轻放,不就等于大帅公开支持鱼肉百姓吗?从前没舞到他跟前,他还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现在贪官在他面前自爆了,他若是还一言不发,就装不下去,也太不像话了。
而北疆的主仆关系一旦被打破了,再想修复就难了。至少蒋理承现在没经历,惩治这些贪官污吏,大家就一块藏着掖着、醉生梦死。等以后大帅忍不住了,或者少帅继位——新官上任三把火,一朝天子一朝臣,想拿他们开刀的时候,他们就得自求多福了。
“大帅,是我的错,没将您的行程瞒死。可我真没提前透漏给各方,可能是院长惦念大帅,故而有心灵感应吧。”副官嬉皮笑脸地,准备就这样蒙混过关了。
“听君一席话,为大帅、为国家献身,也死而无憾了!”院长感动得泪眼汪汪,哪怕在场的几个人都心知肚明,和平时期没什么为国献身的机会,他可以大言不惭。但若真将他抄家,让他贡献自己所有财富,充当军费,他又不愿意往出拿了。
但没有那么破坏气氛的人。
尤其院长听了大帅的话,的确有几分感动,便由着这份感动放大,省得表忠心的时候少了情绪、便没了真情实感。
“强将手下无弱兵,有大帅这样的千古一帝,属下做这些份内事,实属应当,且不敢冒领功劳。但也不会妄自菲薄,因那样仿佛在质疑大帅的用人眼光。属下以后唯有更加努力,才能报答大帅今日认可的千分之一。”
“好了。”这样的话,蒋理承没说听见一千,也有八百,大家争着诉说奉承之词,乍一听挺有趣,听多了也就那样,没什么新意。
既然院长都过来了,不用特意跑一趟,就顺便说了:
“我家小姑娘,现在在那里做事。不用给她开小灶,也不用对她格外照顾,省得她说我给各方施压,又搞特权。别人该怎样,让她怎样就是了。”
“是……”这番话,倒是将院长弄懵了。
不想给大帅添麻烦,为了显得自己聪明、应该一口答应,这样可以一举两得。
但想到后续实施起来,不随主将心意,只怕与大帅想的、南辕北辙,还是进一步问了一句:
“大帅,请恕属下无能,还是想多询问大帅一句,医院里工作繁忙,主管部门的主任,是应该给方小姐多安排工作,给她锻炼的机会。还是给她安排清水衙门,让她不累还有油水的那种肥差?”
因为军医院里,的确有不少军官太太,是靠关系、走后门,被硬塞进来的。
而且各个肩不能抗、手不能提,没有真才实学,整天比吃比穿,要么就争奇斗艳。好一点的,会来点个卯。差的直接不来了,就挂个名儿,为了多领一份军饷。
还有的军官,把他七大姑八大姨,都安排进医院挂名,全让他们领军饷。甚至村里的狗,都弄进来看大门、吃皇粮。
“废话!方小姐人中翘楚,女中豪杰,是来混日子的吗?以帅府的权势,需要皇后出来贪那点蝇头小利吗?”副官责备过后,又给院长使了个眼色,恨铁不成钢道:
“就没有那种又能锻炼人,又轻松的事吗?”
“这世上没有两全其美的事,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也不要为难院长。”蒋理承从来不喜欢故弄玄虚,总喜欢将指令明确说清楚,因而很多属下都觉得跟了这样一位不装逼、有学识、沟通能力强的领袖,是百年修来的福气。
“萍儿是我的眼珠子,也是我的心肝宝贝,自然以她的夙愿为主。你们只要知道,她不是我的附庸,她开心了,我就安心。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