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位太太俱是愕然，陆妈妈神经大条地问道：“怎么，是朱小姐造了你的谣？”
想起那天流水般打出来的小票，时华姝冷冷吐出几个字：“也不算造谣。”
叶蕙兰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那你……”
时华姝忽然对眼前的牌桌失去了兴趣：“倒是的确在她那家店里花了些钱，只不过是因为我在那碰见了一个有些设计天赋的小姑娘，她说能替我把衣裳改得好看，我心里好奇，这才顺水推舟地买了几件。”
说完，时华姝冷哼一声：“没想到，倒是给了有心人做嫁衣！”
一直没发声的薄太太喟叹了一声：“看不出来，你也是爱凑热闹的人。”
叶蕙兰手里握着一块麻将，背面莹润的绿色冲着自己，指腹感受上面凹陷的图案，忖度着自己手里握着的是万字还是风头，顺口问道：“那实际上，那家店的成衣设计如何？”
陆妈妈的爱刨根问底，和陆司宇一脉相承：“你倒是把故事说完整呀！”
时华姝先是发表了一番辣评：“循规蹈矩带着框架的老气，和不合时宜的个人巧思创新，怪没劲的。”
说完，她就把那天发生的事给重新说了一遍。
薄太太忍不住皱了皱眉：“好坏也是自己的店，她这个当老板的就是再瞧不上穷酸的客人，也不至于说这样的难听话吧？”
时华姝接过薄太太的话茬：“也不见得。虽然那位朱小姐的确带着眼高于顶的傲慢，我看着实在不喜，但替我裁剪衣服的女孩，虽然看起来平和低调，但实在不像是什么穷酸人，虽然看起来弱了些，但气质很好。我听几个人说话，像是有过节。”
叶蕙兰无意听八卦，看了一眼手里的牌，眼中略有失望，而后就轻轻笑道：
“难得时大小姐眼高于顶，竟然也有看得过眼的年轻人。”
时华姝知道叶蕙兰是在挖苦自己，也不恼怒，拿起叶蕙兰倒扣在桌面上的麻将牌到自己手里，说道：
“何止。我见她有点天赋，观察能力也不错，有心拉她加入到我旗下品牌的高定部门当设计师，谁知道给了名片之后，她竟然连短信都没给我发过！”
叶蕙兰不由得对那女孩高看了一眼，正打算说些什么，听见时华姝轻轻地“呀”了一声，摊开白-皙的手心，里面赫然一个九万，有些得意地看了叶蕙兰一眼：“我猜对了。”
陆妈妈却若有所思道：“你问过她名字没有，是哪家的小姐？”
到时候问清了名字，看看能不能把这位小姐和他儿子撮合一下，省得她儿子成天寻花问柳地不着调。
时华姝微眯着眼回忆了一下：“姓纪。仿佛叫什么……纪轻语？”
一听到“纪轻语”这三个字，叶蕙兰的呼吸都重了几分，细白的手指下意识地抓住了桌面上的红色绒布。
然而桌上的其他几位太太，却都是一脸的茫然之色。
还是薄太太反应快，“啊”了一声才说道：“难怪。”
时华姝来了兴致：“难怪什么？”
薄太太叹口气，把当年纪中岩卖女儿的事简单地说了一遍，然后说：“虽然没见过，但也想象的出，那位纪小姐应该也是个难得的美人，可惜了。”
一听见这个名字，叶蕙兰的心里就盈满了怒火，下意识地恶声恶气：“可惜什么？”
陆妈妈吓了一跳：“你做什么反应这么大？”
见牌桌上的三人都看着自己，叶蕙兰顿时发现自己的失态，不动声色地吸一口气，找补道：
“能和自己的爸爸这么满城里出去见人，恐怕也是个不知廉耻的。”
这下换陆妈妈不赞同了：“十亿对你我来说没什么，可对纪家来说，却是笔了不起的数目了。好好的女孩，如果不是情势所逼，谁又愿意出来做这种事，你可真是富贵惯了，站着说话不腰疼。”
陆妈妈的身上一直带着股奇异的天真和娇憨，疾恶如仇，早在听时华姝的描述里，她对朱婉盈不喜的同时就对这位纪轻语有了好感，听说纪轻语这么可怜的身世，当即就有点心疼。
叶蕙兰差点气吐血，可几个太太眼睁睁地看着她，她又没办法反驳。
谁站着说话不腰疼了，陆司宇他妈才是真正的站着说话不腰疼，两年过去，她可以装模作样的悲悯纪轻语的身世，可当年那十亿，却是在他儿子最艰难的时候，结结实实的砸进去的真金白银！
见气氛不对，薄太太负责出来打圆场：“好了，已经过去的事，有什么好争的。”
陆妈妈偏过头去不说话，时华姝的声音里却带着一股异样：“所以，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个朱婉盈才对她说那么多难听话？”
薄太太再叹一口气：“虽然纪家到最后也没垮，可这件事说起来到底也不好听。可怜这姑娘了，二十出头的年纪，要面对这些指指点点。”
时华姝想起纪轻语握着剪子，沉静地裁剪衣裳的表情，心里莫名有些不舒服，结结实实地叹口气。
薄太太奇道：“你是怎么了？”
时华姝向来心肠冷硬，可不是陆妈妈这种会看家庭苦情伦理剧哭出来的感性人。
“我不瞒你，这孩子我看着面善，听见她这些遭遇，我心里不好受。”
薄太太更震惊了，要知道时华姝这么多年，可是连自己的亲生儿女都没有，现在却愿意怜惜一个陌生女孩？
陆妈妈才被叶蕙兰凶了一下，她有点记仇，故意说道：
“你既然喜欢她，那就干脆把她招到你公司上班算了，她要是不愿意的话，你干脆就直接认个干亲。有你时华姝的名声在，我们再看顾她一下，她往后也不会很难过。”
时华姝听进去了，才应承一声，就听见叶蕙兰怪声怪气地说：“看顾？这么一个破烂出身的女孩，谁愿意看顾她？别污了家里的门槛才对！”
叶蕙兰这接二连三的反常，惹得时华姝也有些动气：“你瞧不上她，不理她就行了，干什么说这么多难听话？……文晰说得对，我和她认个干亲……”
这话更加遭到了叶蕙兰的强烈反对：“别认她！”
这下三人都朝她看过来，时华姝敏锐地说：“蕙兰，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
面对着时华姝探究的目光，叶蕙兰突然心虚了一瞬间，才说：“那女孩的名声不好听，家里既然干得出来那种卖女儿的事，一看就是没皮没脸的，和他们家沾上，就是数不尽的麻烦！”
叶蕙兰的话说得丝毫不错，时华姝细细地想了想，果然是这个道理。
可是……
短暂的思考过后，她看向叶蕙兰的目光更游离了。
虽然叶蕙兰见事明白，但是她设身处地的情境，和语气中的痛恨，是不是太深刻，太真实了？
叶蕙兰不欲多待，平稳了几下呼吸后，丢下一句：“家里有事”就拎着包气呼呼地离开了。
包房门临关严时，听见陆妈妈的声音：“……她最近怎么了？”
叶蕙兰一路气冲冲地往出走，没想到这个纪轻语倒是真的手段了得，不仅跑到别人店里去截胡，甚至连时华姝都被她骗了！
这样想着，她越来越对纪轻语恨得咬牙，撮合儿子和顾嘉珊的事情必须得提上日程了！
一直到上了车，她才勉强地平复呼吸，闻见车里燃着儿子在家时常用的香薰，她顺口对司机问道：“屿白最近怎么样了？”
负责接送叶蕙兰的司机在封家佣人里算是有资历的一个，不说实时监控着封屿白，但他的去向，基本也知道个七八成。
“封总去容城出了趟差。”
叶蕙兰再次不高兴了，这个该死的纪轻语嫁进来之前，儿子虽然话少，但却因为心疼她失去丈夫，关怀和报备都是不少的。
可现在，连儿子出差这件事，都得她从司机的耳朵里听来！
这个讨厌的纪轻语！
叶蕙兰在心里生着闷气，却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问道：“纪轻语呢？”
司机有些为难：“太太她……”
叶蕙兰的预感越发强烈，没去计较司机的称呼，逼问道：“她去哪了？”
司机哭丧着脸：“她，她被封总逼着，也跟去了容城！”
叶蕙兰差点气昏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