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瑾年坐在那里，安静地看着顾庭煜，他棱角分明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
但她知道，他有话想说。
她也没有催促，就这样静静地等着，等着他自己开口。
风从车窗的缝隙灌进来，吹散了他指尖袅袅生气的烟雾。
“今天，碰到了一个傻逼。”
良久，他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被风吹得有些散，语气带着一点烦躁。
苏瑾年轻轻地“嗯”了一声，没有多问，继续等着他的下文。
他顿了顿，声音骤然冷了几分，“他……提到了你。”
“说的话，不堪入耳。”
顾庭煜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苏瑾年闻言，下意识地握了握拳头。
她终于明白了。
明白他今天为什么大半夜穿着睡衣开车来到顾氏楼下等她，明白他为什么情绪不高。
不是因为沈家的事情让他感到棘手。
仅仅是因为，有人当着他的面，说了关于她的难听的话。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
他把所有的怒火和戾气都压在心底，不在她面前表现出分毫，只是为了不想让她难受或有压力。
苏瑾年没有再多说什么，她默默地解开安全带，然后倾身过去。
她在狭小的空间里，努力地挪动身体，挤到了他那边，张开双臂抱住了他。
顾庭煜的身形很高大，驾驶室的空间对他来说本来就有些局促。
苏瑾年这样一抱，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他身上，小小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
顾庭煜夹着烟的手微微一顿，随即他把那根一直夹在指尖的烟，按灭的车内的烟灰缸里。
他回手抱住她，将他整个人圈进自己的怀里，手臂收紧。
“没事。”苏瑾年把脸埋在他的颈窝，语气平静，“别生气了。”
“我没生气。”
顾庭煜的声音闷闷的，从她头顶上方传来。
苏瑾年才不信，他肯定特别生气。
她在他怀里蹭了蹭，找了个更舒服的位置，轻声问道，“你打他了？”
顾庭煜在她发顶落下一个吻，声音低沉，“没有，林峰拦住我了，他让我顾全大局。”
他顿了顿，补充道，“我把桌子踹翻了。”
闻言，苏瑾年猛地抬起头，看着他，紧张地问，“那你有没有受伤？”
“放心吧，没有。”
顾庭煜声音平淡，重新把她的头按回自己的怀里。
“嗯，那就好。”苏瑾年的声音很轻，“为了那种人，不值得。”
顾庭煜没有再说话，只是把她抱得更紧了。
他低下头，把脸埋在她的颈窝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熟悉的茉莉香气。
那种让他烦躁地想要毁灭一切的怒火，终于彻底平息了下去。
两人就以这样别扭又亲密的姿势，在车里抱了很久。
这一刻，一切都被隔绝在外，这个世界上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彼此依靠，彼此温暖。
直到天边开始出现一丝微弱的光亮，将深沉的夜幕撕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快看啊！”
苏瑾年有些兴奋地推了推他，指着车窗外东方天际线的的方向。
顾庭煜看着她高兴的样子，唇角勾起一抹愉悦的弧度，松开她，两人一起朝窗外望去。
东方的天际线，原本是一片深邃的墨蓝。
此刻，那墨蓝色正一点点被稀释，变淡。
一片灰蒙蒙的鱼肚白，从地平线的尽头悄然蔓延开来，缓慢而坚定地驱散着黑暗。
“下去看吧。”顾庭煜说。
他率先推开车门下车，山风立刻灌了进来，带着凌晨时分特有的湿冷。
然后，他绕到副驾驶那边，为苏瑾年打开车门。
山顶的风很大，苏瑾年刚一下车，就被冷风吹得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抱进了手臂。
下一秒，那条原本盖在她腿上的薄毯，被顾庭煜拿起，轻轻地披在了她的肩上，然后把她裹得严严实实
接着，他伸开双臂，从身后拢住她，将她完全包裹进自己的怀里。
两人来到观景台的栏杆边。
天空的变化越来越快，好像一副正在被快速渲染的画卷。
那片灰蒙蒙的鱼肚白逐渐便成了淡金色，接着，又从淡金色里，透出一抹绚烂的橘红。
周围的云层也被染上了瑰丽的色彩，层层叠叠，像是打翻了调色盘。
“好美啊。”苏瑾年忍不住感叹。
顾庭煜却没有看这美丽的景色，而是低头凝视着怀里的人。
晨光微熹，柔和的光线洒在苏瑾年的脸上，让她原本就白皙的皮肤更显得通透。
她的睫毛很长，随着呼吸轻轻颤动，在眼睑下投下浅浅的阴影。
顾庭煜心中一动，低下头，吻住了她的嘴唇。
苏瑾年没有躲闪，她仰起头，闭上眼睛，回应着他。
这是一个很温柔的吻，不带任何情欲，只是单纯的唇齿相依，气息交融。
像是要把彼此的温暖，都通过这个吻，传递给对方。
就在这时，一轮金色的圆弧，猛地从地平线下一跃而出。
万丈光芒，瞬间喷薄而出，毫无保留地洒向四周，照亮了整片天空和大地。
黑暗被彻底驱散了，世界在这一刻变得无比清晰和明亮，一切都充满了生机和希望。
苏瑾年被眼前这壮丽的景象震撼得睁大了眼睛，瞳孔里映满了金色的光芒。
顾庭煜却一直都没有看日出，他的目光，自始至终，都停留在她的脸上。
仿佛这世间最美的日出，这震撼人心的壮丽景象，都不及她万分之一。
“年年。”
他出声唤她，声音比平时要低沉沙哑几分。
“嗯？”苏瑾年仰起头，看向他。
顾庭煜的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温柔的笑意，他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颊，一字一顿地说道：
“我向你保证，只要有我在，你的每一天，都会像这个日出一样，永远光明，永远灿烂。”
苏瑾年的心脏，在那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
她呆呆地看着她，看着他眼中那比身后初升的太阳还耀眼的光芒，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那光芒包裹、融化。
“苏瑾年……”
他哑着嗓子，又叫了一遍她的名字。
“嗯？”
他看着她，薄唇微启，声音有一丝凌冽的寒意。
“有些垃圾，是时候该清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