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抚掌声响起。
冷清涟向旁一看,见冷嫣儿表情从容,眼神不仅不怒,反而还带着……鼓励?
她没看错吧?冷嫣怎么是这种反应?不是该暴跳如雷失仪地扑过来,然后被她的丫鬟挡下,气得歪鼻子斜眼吗?
将冷清涟的困惑收之眼底,冷嫣儿柔柔一笑。
“公主这话说得……想来母皇也是早有远见,故而赐予公主封号‘赏脸’。”
“本宫也不是拆人台不给情面的人,晓得同井底之蛙谈天说地,形同对牛弹琴。”
“因此即便公主满眼鸡鸭,几句话说得狗屁不通贻笑大方,本宫也会遵从母皇的意思,赏公主一个脸面。”
冷嫣儿抬起茶杯,往前一递,如同男子们说到兴起处碰杯相贺一般,眼里满是慰勉,“本宫认为,公主说得对,说得好,说得妙!”
茶杯旁空空无人相击,她也不在意,视线在怔愣出神的下人脸上游视一圈,喝道:“怎么?愣着干嘛?还不快为公主鼓掌?!”
二皇女府的下人反应过来,顺着冷嫣儿的意思掴掌相贺。只冷清涟带来的几个丫鬟脸色难看,跟吞了苍蝇似的。
在这清脆的掌声中,冷嫣儿以茶代酒,妩媚一笑,“祝公主年年有今日,朝朝得脸赏,不负母皇良苦用心。本宫先干为敬。”
待她这出唱完,冷清涟的眼睛里已经能飙出好几个刀子。
顾及仪态脸面,冷清涟只气息起伏,脸色铁青。满头的步摇在她的怒气下叮当乱晃。
盯着冷嫣儿看了良久,冷清涟咬牙切齿扔下一句,“希望你明日还笑得出来。”
“明日宴席,不见不散!你可别怕了!”
随后一甩袖袍将茶杯扫落,冷清涟看也不看地上的碎片,气冲冲快步离开。
身后冷嫣儿故作惋惜的声音隐约传来:
“尚莲公主脸皮怎的这样薄?。”
“本宫不过夸了几句,至于激动成这般模样?”
“可惜本宫的茶杯……”
胡言乱语!她哪只眼睛看到她是被夸得激动!
冷清涟脚步更快,恨不得长出双翅膀直接飞离。
这什么破地方,她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青梅看完两人之间的较量,一脸大开眼界的表情,同时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二殿下,今日同尚莲公主闹得这般难看,明日宴席她少不了给二殿下使绊子……”
“青梅你是傻了。”冷嫣儿回过头娇嗔一句,指尖在小婢子鼻尖一点,“我何时说过要去参加宴席?”
“啊?”青梅茫然地看了眼桌面上的请帖,脑中将事情回忆一遍。
先是尚莲公主身边丫鬟瞧不起人地递来请柬,好似二殿下能被邀请是天大的福分。而后两人便唇枪舌战针锋相对,吓得下人们不知该不该捂上耳朵……
还真没有哪句话说是答应前往。
冷嫣儿笑吟吟地拉过青梅的手,“谁要理她,激将法罢了,我偏生不去。”
“好叫她绞尽脑汁布下天罗地网,结果等到花都谢了,连我一面也见不着。”
“青梅你设身处地想想,气不气?”
何止是气,简直就要爆炸。
青梅嘴角微微扬起,欣喜地道:“不愧是二殿下,足智多谋,能想出这样的妙招。”
夜色已深,月松阁窗外一簇绿竹长势见好,不时在微风中摇摆着叶片。
“……二殿下。”阮小柴紧张地吞了吞唾液,试探着问出口,“二殿下为何不碰我?”
冷嫣儿刚从修炼状态里脱离,听到他这句话眉梢一挑,“小柴为何想让本宫碰你?”
阮小柴膝盖一弯跪在地上,想着从春叶那里搜罗来的话本情节,拙劣地做出泫然欲泣的样子,可怜巴巴看她,“二殿下是不是……是不是不喜欢我?”
他用衣袖擦了擦不存在的眼泪,抑扬顿挫地道:“小柴什么都比不得贺公子,贺公子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小柴只是蒲柳之姿……”
话没说完就听到天籁般的娇笑。
冷嫣儿轻轻按了按眼角,“小柴,本宫都让你不要学那些话本了!”
面上讪讪,阮小柴膝行到冷嫣儿面前递上手帕,“今日不是仿的昨日那本,我融合了好几个风评不错的故事……”
“还是被二殿下看出来了吗?”
“是啊。”冷嫣儿接过手帕擦拭笑出来的眼泪,“就是因为缝合太多才奇怪吧。”
“阿衍何时精通文武,小柴你这身体瞧着也很朗健,不能用蒲柳之姿形容的。”
说完又正色,低头看他,“本宫知道你是借着玩笑来问本宫缘由,可是小柴你先回答本宫,为何会这样想?”
阮小柴双肩一耷拉,沮丧地道:“二殿下都碰过贺公子,小柴也想被二殿下临幸……”
“那是在以前啊。”冷嫣儿伸手摸了摸他有些粗糙的头发,“男女之事,还是郑重些的好。本宫以前太随意了,其实不该。”
嘴巴一扁,阮小柴几乎要哭出来。
他听懂了,二殿下不喜欢他。
冷嫣儿轻轻叹了口气,“今日换本宫同你讲个故事,如何?”
低着的脑袋瞬间抬起,虽然极力做出难过的模样,但那双眸子红都未红……
冷嫣儿也不介意他的哄骗,嘻嘻笑着将人扶起坐在自己身畔。
即便是在澄黄烛光之下,阮小柴的面色也比初见时好上不少。
因着冷嫣儿阵法的玄妙,以及伙食待遇等一应改善,穿着锦袍的阮小柴乍一看尤似大户人家的公子,曾经的乡野气息渐渐褪去。
“本宫记得,小柴正是双十年华?”
阮小柴点了点头。
“本宫今日要同你说的故事,也是在那女子年轻的时候……唔,换成凡间的年龄,大概同小柴差不多吧。”
那是冷嫣儿第一次从媚宗去往外界游历。也是最后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