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云翻涌,银蛇穿梭其中,电光满蓄,气势逼人。
霎时,霹雳声响,粗壮的雷电直劈而下,天地闪亮恍若白昼!
彩夭国。
二皇女宫殿。
一声痛哼,冷嫣儿蹙眉,徐徐睁开双眼。
娇躯心跳紧密,呼吸紊乱,忆起方才雷劫,不禁余悸连连。
平复几息,冷嫣儿怀疑地看向完好无损的白嫩肌肤。再看镜中人脸,一时愕然。
妆容花残一半,厚重的白粉洇开,眼线彩脂浸入汗液渗到周围,整张脸似鬼般骇人。
这……不是自己的脸。
灯盏火苗晃动,衬得镜中陌生容颜几分诡异。
冷嫣儿心底诧异,掌心翻覆,一丛幽火微弱燃烧,倏而熄灭。
原来如此。
那天道老儿竟也有失算的一天,疏忽职守,漏放她元神赴往下界,夺了不知谁人的舍。
这具身体虽未洗筋伐髓,然她元神中携有以媚源生的灵力,以凡人之躯入道重修媚术不是难事。
庆幸间,头脑钝痛。冷嫣儿抬手欲扶,无意识将铜镜扫落在地。
啪——
清响如同密令,呼应着一道身影夺门而入,目不斜视地赶到冷嫣儿身旁。
“二皇女殿下!”
青梅又惊又急,眼中异色一闪而过,手指轻柔按压她头侧,微微嗔道:“怎能为这负心汉气坏了身子,可要奴婢去唤太医?”
冷嫣儿无力回答,只因她的脑海,正充斥着另一人的记忆。
皇姐。未婚夫婿沈无尘。二人私会。沈无尘难得地露出笑。
她夺舍的这具肉身,原是彩夭国女帝的二女儿冷嫣,文不成武不就,刁蛮任性恣意妄为,被批“不成器”的皇城笑柄。
女帝金口玉言,钦定国师之徒为二皇女未婚夫婿,以盼其收心养性。那沈无尘却自恃清傲,对原主冷心冷面。
虽未同旁人一样冷嘲热讽,然言辞间抗拒疏离,对赐婚一事态度微妙。
有一人之下的国师从中斡旋,面对原主的胡搅蛮缠,沈无尘总能全身而退。
原主爱而不得,渐生恨意。沈无尘与皇姐私会化做击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成就了今日祸端。
冷嫣儿斜眼看去,在她床笫之上悬吊的男人,不是沈无尘又是谁?
怒极的人罔顾后果,撞破沈无尘私情后,原主制定自以为周密的计划,调离国师,差使皇室专属的影卫将人掳来,一番鞭挞,欲行不轨。
如今床上的男人上身赤裸,鞭伤纵横。两臂被缚吊在头顶,腿部亦有绳结,致使他只得以臣服的姿态跪在床榻。脑袋垂低无声,俨然是昏了过去。
原主二皇女声名狼藉,此番违背律法,皇城掳人,开罪国师……怕是不能善了。
之前不过是个五品京官告上皇殿,铁面无私的女帝尚且能废她皇权,空留个“二殿下”的名头。若是换做位极人臣的国师发话,女帝为安抚宠臣,还不知会降下怎样责罚。
罢了。冷嫣儿幽幽叹口气,终归夺了她一条性命,替她收拾残局也无妨。
青梅见冷嫣儿目视的方向便知始末,垂头恭敬道:“殿下可有出气?若是刑具太少,不够快殿下的心,青梅还可……”
话未说完,就被冷嫣儿手里的牛皮长鞭强势地挑起了下巴。
一双凤眸千娇百媚,藏了钩子一般,穿透妆面的累赘,浑然天成地蛊惑人心。
“青梅?”尾调柔媚生疑,冷嫣儿视线在原主贴身婢女的脸上游走。
这婢女从小养在原主身边,满心护主,指哪打哪,助使她干过不少腌臜事。
记忆里乖顺的样貌,如今用上灵力一看,细节之处似乎略有变化。
“殿……殿下?”
青梅顺着力道仰头,心下暗惊。今夜二殿下怎的像个妖精,看得人脸红心跳,直叫人魂都离身飞去。
喉头一滑,避开那双秋波自含的美目,敛眸恭敬道:“可是青梅做错了什么?”
冷嫣儿端量片刻无果,收回手道:“未曾。”
顿了顿,依照记忆中的措辞吩咐:“将这处收拾妥当,再去为本宫打盆水来。”
清水净面,露出原主的素颜真容。
肤质白皙细嫩,比她前世少了三分娇媚,多上一成雍容,多少算是倾城之姿。
只是先前衣着妆面,非但不扬瑜掩瑕,反而将眼线描粗画短,衬得整双眼灵动少去一半,缺精乏神。
又以暗色衣裙示人,生生将艳势压去五成。
这样好的相貌,以明色衣裙辉映,方能瞩目吸睛。妆面宜淡不宜浓,七分自然本色,三分锦上添花,恰恰合适。
想起妆面衣裙的缘由,冷嫣儿讥讽地勾起唇角。一面为眉心点上原主避之不及的花钿,一面“啧啧”轻哂。
原主宠着护着的那些手帕交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两面三刀,好处要尽。鼓动原主以妆遮去容貌中天生的魅色,非得将凤凰打扮成落魄山鸡,宣扬这般便能俘获沈公子的心。
暗地里,还不知怎样嘲笑原主丑态。
她竟不知,凡间界如此肤浅,容色艳丽反成过错?
指腹沾了口脂,为朱唇染上艳色。冷嫣儿细细照着镜子,稍觉满意。
女人啊,一味逢迎是落不到什么好话的。要想被爱,首先得珍视自己。
冷嫣不懂的道理,冷嫣儿会用行动向她证明。
既她如今重活一遭,便要活得顺心顺意。若是有那些不长眼的再来吹些歪风……
呵。她冷嫣儿的敌人,从来没有后悔的机会。
梳洗换装,夜色中她落座床沿,看向床畔小桌上的各色刑具,颇有些好奇。
刮骨刀,斜锋刺,涂血针……桩桩件件,手里的长鞭反倒是最不伤人的利器。
虽是打着用刑的名号,原主心里到底还是存了情意。
素手拂过刑具,同修仙界的法宝不同,凡间物品皆无灵力波动。不知若是强行注入灵力使用,效用如何?
念头一闪便逝,冷嫣儿注意力被个精致瓷瓶吸引,玉指拈起,打开封口轻嗅。
此物方面,两界药效闻着竟是相似。她前世用得不多,因着兴趣私下里却有调配研究。单论催情,药物远比不上她的媚术起效。
情欲领域,媚宗可谓是鼻祖先河。挑火灭欲,驾轻就熟。她煞费苦心,才捣鼓出一瓶不受媚宗心法所控的情药。
凡间界的这些货色,想必无法同她的媚术抗衡。即使服药起意,也能动用灵力将效力逼出。
指尖自药膏中挑出一抹,正欲亲身试验,头顶蓦地响起一道清冷声音。
“二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冷嫣儿仰头,四目相对,上下咫尺。沈无尘眼中的凉意凛冽,清晰分明。
剑眉丰唇,貌若皎月。劣势之下,犹似谪仙般俊逸从容。
记忆中的鞭挞,无论是伤痛还是辱骂,这个男人始终一声不吭,闭目隐忍。
此次出言,颇有警告意味,眸中的碎灿星辰尽数化作冷芒。
冷嫣儿来了兴致,伸手抚上他面容,指尖药膏挑衅地抹开一道。
“倘若……我非要辱呢?”
音色酥软,加之媚宗刻入骨髓的姿态教养,更是娇艳得能沁出水来。
沈无尘偏头躲闪不及,疏冷的眉眼浮现怒色,声音沉沉,错开目光。
“……后果自负。”
一只柔荑掐住他下颌,扳正抬起。冷嫣儿转身站立,笑吟吟看进那双挣扎的琥珀色眼瞳。
“沈哥哥何故不敢看我?”她居高临下地贴近,桃花眼波光潋滟,好似眸中蕴有一碧春水,勾得人欲窥究竟。
“嫣儿倒是忘了,沈哥哥一向如此,若即若离。一面吊着嫣儿的心意,一面与皇姐幽会私情。”
“嫣儿被瞒了这么久,到头来,又有多少人知道嫣儿可怜,而非可笑呢?”
自瓷瓶中挖出药膏,冷嫣儿覆到沈无尘喉部,左右缓慢搓揉,挑逗着那处突结。
“沈哥哥若不愿意同嫣儿连理,直言便是。现今嫣儿给沈哥哥拒绝的机会,沈哥哥意下如何?”
药膏中的效力已被冷嫣儿暗中祛除,然在她抚弄下,沈无尘拧眉闭目,面色潮红,呼吸低喘。
入耳媚音靡靡,靠近的娇躯体香软溢,即便目无所见,脑海中显现的仍是她娇媚容颜。
沈无尘握拳按捺心里躁动,胸腔起伏肌肉绷紧,骤然睁开的眼底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
“冷嫣!别怪我没提醒你!”沈无尘沙哑低吼,“若再逾越雷池半步,当心命赴黄泉!”
命赴黄泉?可真有意思。
他不提拒绝,不解释私情,反倒发狠话威胁,摆明了是既要这二皇女驸马的身份,又不愿意割舍情人。
以他国师之徒的地位,同与储君无异的大皇女联姻的确高攀,难修正果。
但这不能成为他给冷嫣难堪的理由。
想两头都占,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她最看不惯道貌岸然之徒。
冷嫣儿手指一顿,顺着他后颈游至满背的伤痕中。
两人距离更近,冷嫣儿倚在他怀中,细腻柔嫩的脸颊在他颈侧抚蹭,致使男人体温愈加升高。
意乱与疼痛交加,沈无尘闷哼一声,咬牙忍耐。
不多时,已是呼吸粗重,眼中欲丝如丛。
他看向身前那段雪颈,以及衣襟下若隐若现的脊沟线条,只觉口干舌燥,下意识低头向冷嫣儿贴近,寻求纾解。
记忆的最后,是一声嗤笑。
“沈哥哥,好狼狈呢。”
……
刺激穴道使沈无尘昏睡后,冷嫣儿动作不停,指尖抚过他伤处,注入灵力为他疗愈。
所幸她前世看过几本医书,了解人体穴位经络。以灵力促使生肌活骨虽然麻烦,却是现下解决困境的最妥帖办法。
待到沈无尘伤好如初,冷嫣儿浑身香汗淋漓。
她呼出一口浊气,满意地削断绳索,替他拉上衣袍。
既然无伤,那些个罪责想必讨不到她头上。
国师之徒一时兴起,来她宫殿看看未婚妻,聊会天,又违背了哪条律法呢?
冷嫣儿回忆一遍,确定无甚纰漏,走至桌边规律地敲了敲。
一道黑影自窗口掠入,身法鬼魅。待冷嫣儿凝神看清,黑影已单膝跪地,恭敬俯首。
“主子。”
声音晦涩沉钝,是早几年火中救离原主导致烧伤的缘故。
原主毫发无损,唯他半边身子被火燎过,连带着脸上也蜿蜒蜈蚣般丑陋的疤。
这人无名无姓,是为皇室配置的专属影卫,养成时被送至十四岁的原主身边,之后便出了那场火灾。
明面上只认主子,不认皇权。故即便二皇女被剥夺权势,她的影卫仍可提供某些便捷。
但忆起三年前莫名其妙的大火,冷嫣儿总觉得,这影卫有些蹊跷。
随手自刑具中挑出把刀,冷嫣儿走到影卫身前,柔声道:“抬起头来。”
影卫照做,丝毫未因残容犹疑。
他们训练的纲领,是不问不查,令行禁止,磨砺成为主子的手头利刃。
冷嫣儿明白这点,看着影卫平静仰起的面容,刀刃一挥,向他喉间割去。
刀尖舔血的人,对杀气最为敏锐。
影卫本能地要躲离反击,最后却身子一颤,压制住下意识的反应,眼皮眨也不眨,送上自己裸露的喉。
利刃悬停,与影卫脖颈相距不出半寸。带起的刀风撩断数根汗毛,破皮沁出血珠。
冷嫣儿收刀,端详手中冷铁,赞叹道:“好刀。”
影卫面无波澜,服从被融入天性,即便冷嫣儿拿他试刀,也别无二话。
将刀扔回刑具桌,冷嫣儿弯膝蹲下,与那双没有情绪的眼睛平视。
正欲施展魅惑令他口吐真言,又想到先前治伤消耗太大,与其勉力一试,不如另寻他法。
双手捧住影卫面容,无视其上盘踞的疤痕,冷嫣儿轻啄至他耳际引诱。
“今夜本宫欲与你共赴云雨,你可愿意?”
影卫瞳中几不可见地一震,听言如令地去解胯上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