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衍更是震惊。
他受宠的时候,二殿下赏赐过诸多珍贵物什,眼里也有过柔情蜜意,可还是会有种化不去的高高在上的隔阂。
他是商贾之子,一介平民,她虽不明说看低,但连位分都不曾给他。在同国师之徒订下婚约后,更是洁身自好再没有同他见面。
他其实是松口气的。心里明白色衰爱弛,总有一天他会不受待见,或许到时候小错被放大从而死在她手上。
即使浑不惧死,但能活的时候,没人会愿意走上绝路。因此他对两不相见的结果格外满意。
直到今日他看着她矮下身,抛弃了尊卑礼数,眼中尽是对贴身婢女的珍重关怀,才知道她也会有这种毫不尖锐的闺阁女子一般柔软的时候。
往日里的颐气指使,敷衍的赏赐,全因他没真正入她心里。
侍卫涌入宫殿,将企图刺杀冷嫣儿的面首一把压制住。
阮小柴小跑过来,也学着青梅的样子告罪。
“奴婢……草民……呃,阮某……”
冷嫣儿被他逗笑,“不必拘礼,本宫听到了你的警示。以后在本宫面前,你自称‘我’便可。”
阮小柴受宠若惊涨红了脸。他是真的来赔罪的,不是来邀功的。
心绪平息下来,阮小柴吞吞吐吐地道:“我、我以后会像青梅姐姐学习,也会跑到二殿下面前替二殿下挡刀。”
说这一句话费了他好多力气,他鼓起勇气往上瞅一眼,见二殿下目光还落在他身上娇笑,连忙收回视线不再看。
只这一眼,他的心都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了。
二殿下人美心善,对他有恩,他是三生修来的福分,才能进入到二殿下的后院里。
冷嫣儿此时并未把阮小柴的话当回事。只以为他心慕权势,所以同旁人不一样,一个劲地往她身边靠。
虽他没有像青梅一般以命相护,但多少也是担心她才喊出了让她小心,于是吩咐提高了他的待遇,吃穿用度皆按照贺衍的标准送去。
阮小柴一个劲地磕头谢恩,随他动作曳动的头发都在诉说着欣喜激动。
赏也赏了,接下来便该惩治刺客。
冷嫣儿从容踱步到那人面前,回头瞅了眼神色复杂的贺衍,问刺客:“你是要为贺公子鸣不平?”
那人忿忿看她,听言嗤笑一声,“二殿下,草民姓柳。”
与问题无关的回答,却让冷嫣儿一瞬间明白来龙去脉。
昨夜小狐狸的恶作剧尚且在目,就算她想不知道哪个柳家都难。
“带下去审。别把人弄死了。届时本宫要亲自问话。”
侍卫应声退下,冷嫣儿看向贺衍,“贺公子先前想说什么?”
待他嘴唇翕动欲言时又开口打断,“罢了,本宫今日乏了,懒得听你义正辞严。你这条命先欠着本宫,本宫日后再取。”
挥了挥手,“青梅,替本宫将人送出去。”
贺衍走在路上,仍觉得身子轻飘飘的好似不是自己。
虽然有些波折,但他不仅从二殿下口中探出了真相,而且还活着走了出来。
走在他身边的其他人也有些恍惚。
“二殿下和传闻好似不太一样啊……”
“住嘴,你在怀疑贺公子吗?贺公子也是忧心二殿下对我等下毒,才会激进行事……”
“啊,我不是怀疑贺公子,是感觉二殿下好像变了。总觉得二殿下没有想取贺公子的性命,只是吓唬我们……”
“我也有这种感觉。是不是其实一开始贺公子直接问,就不会有后来的事了?”
几个人顺着话题聊了聊刺客,好一阵叹息又暗暗心惊。
“说起来,不止柳公子反常,那个阮小柴……”有人手指着前边高兴得蹦蹦跳跳在视野里缩成小人的身影。
“他不是一贯同我们不对付么?怎么今日竟好似在为贺公子求情?”
“什么求情,他那是恨不得看贺公子的热闹,没听他说要让贺公子生不如死吗?”
这话让出神的贺衍重新凝起注意力,落到远方的身影上。
心里清楚他不是真要自己生不如死,只是迂回地想要保住他性命。当时阮小柴匆忙扯他衣袖时,他是能看出他脸上的焦急的。
同时也奇怪。阮小柴一向对他没个好脸,为什么今日会向他伸出援手?
他记得在同阮小柴屈指可数的见面中,自己唯一散发的善意也就是邀请他品尝二殿下赏赐的蒸糕。还被他拒绝挑衅了一番。
说什么他总有一天会爬到与自己相同的地位……真是搞不懂。
难道就因为那一碟蒸糕的善意?他不是个狗腿小人吗?
阮小柴兴致冲冲地跑向自己院子,还未到门口便大喊,“春叶!你主子我发达了!快将你藏起来的胭脂水粉通通呈上!”
突兀的振翅声闯入耳中渐渐远去。阮小柴疑惑地驻足仰头,抬手遮了遮日光看向天际。
这后院里谁人养了鸽子?还是好几只。他怎的从未见到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