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手!!”
远处一声大喝,马蹄声“噔噔”紧凑飞快踏来。
冷嫣儿动作顿住,转而抚上髻间玉簪。
然“啪啪”两声依旧响起,顾李二人忙不迭地掩面痛呼,一个在丫鬟搀扶下稳住身形,一个狼狈倒地眼泛泪花,嘴角淌出鲜血。
顾如阙声至人现,一身骑装打马而来,狩猎的弓箭尚未来得及卸下。
他远远望着,虽不知胞妹因何呼痛,但也明白她受了欺负,眉间紧拧又往马屁股甩上一鞭。
数十米外,马儿冲势不减反增,直直向冷嫣儿撞来!
冷嫣儿背在身后比了个手势,命令暗中正欲出手砍断马蹄的影卫不要妄动。
而后不退不躲,气定神闲地迎着马蹄走去,面无惧色。
“这位想必便是顾公子,扬名玉京的‘小将军’罢?今日一观,果真胆色非凡呢。”
众人视线皆落在两人一马上。
马蹄震地鼻息喷薄,健硕的前蹄比刀剑更让人提心吊胆,似乎下一秒就会凶猛踹来使人吐血身亡。
青梅满眼忧色,碍于命令不能靠近,只得向前几步焦急喊她,“二殿下!”
眼看着距离越来越近,冷嫣儿犹不怯阵,淡笑玉立,一副硬磕到底的架势。
“找死!”
顾如阙怒眉大喝,暗自心惊,不得不急急勒马拉紧缰绳。
嘶鸣的骏马人立而起铁蹄高扬,几乎是贴着冷嫣儿鼻尖落下。
带起的强风吹乱她鬓边散发,冷嫣儿从容理顺,黑发缠绕在葱白指尖,顾盼生辉抬眸看去。
顾如阙安抚好胯下骏马,与冷艳儿视线交汇,此时注意力才真正放到她人身上。
只见眼前女子身姿玲珑有致,美貌艳煞桃李,临危不惧素然赴险,霎时笼括他眸中所有颜色。
一时看痴,竟忘了如何开场斥责。
“哥!”顾挽月大声哭喊,何时受过这般屈辱,“她打我!她居然敢打我!”
顾如阙回神翻身下马,见自家可人小妹委屈痛哭,一边脸颊高高肿起,顿时心疼,怒发冲冠暴喝一声:
“冷嫣!!你好大的胆子!”
青梅忙上前挡住顾如阙来者不善的步伐,“你才大胆!二殿下面前岂容你以下犯上?!”
“顾哥哥别被那小蹄子诓了!”李若莹火上浇油地大喊,“她如今与庶民无异,又是蛮横无理打人在先,便是被‘小将军’狠狠教训一番也是咎由自取!”
“住嘴!”顾挽月哪里听不懂她遮三瞒四地拱火,当即一个巴掌掴去,“本小姐的哥哥岂容你这贱人随意当枪做刀!”
目光转向顾如阙声音放柔提醒道:“哥!她手劲很大,你要小心!下手注意轻重!”
顾如阙明白妹妹的用意。
年轻一辈血气方刚,口角争闹是常事。即使打伤也不过是心血上涌意气用事,当不得多大责罚,更何况对方还是女帝都眼见心烦的二皇女冷嫣。
只要不将人打废打死,其中有很大的寰转余地。
思及此一把将婢女推开,顾如阙气势汹汹大步走到冷嫣儿面前。
“本‘小将军’威名在外,别说我欺负一个女人。你现在要是赔礼道歉,由着我妹妹掌掴出气,此事便也罢了。”
“否则……”他一拳击在身旁树上,沙包大的拳头青筋鼓起,一树翠叶仓皇纷飞。
虎眸威慑一眯凶狠放话:“否则,就不是你能掌控的局面了!”
军中养出的血性的确唬人,古铜色脸庞咬肌微动,有如择人而噬的斗兽。
冷嫣儿怯怯拍了拍胸口,黛眉微蹙柔美多姿,“小将军莫要吓唬本宫。本宫做了什么错事,竟让小将军连同胞妹一齐碰瓷讹诈?”
说着眼睫扑闪,似乎真被吓到。
顾如阙离得近,娇媚的容色不由分说自眼中闯进心里,火气腾升蓦地转变为另一种燥意,喉结一滑浓眉紧皱。
她的模样落到顾李二人眼里,气得顾挽月破口大骂。
“冷嫣你这个没脸没皮的!无耻!下贱!”
“动手时的嚣张气焰呢?现在装出一副楚楚可怜,恶不恶心!”
李若莹对这两面三刀的套路熟悉,自不会让冷嫣得逞。
眼中精光一闪,揉着脸走远几步,躲到身边丫鬟后头,怪声怪气地道:“二殿下以为小将军是下三滥的嫖客不成?”
“小将军明辨是非,岂会受你恬不知耻的蛊惑!”
一面为顾如阙戴高帽,讽他不教训冷嫣便是受到蛊惑同嫖客无异;一面明骂冷嫣以色惑人,烟柳媚俗。
顾挽月听言抓起扇子就往李若莹扔去,高声大喊张牙舞爪,“小贱蹄子!收起你的龌龊心思!”
“再敢用些污言秽语同我哥做比,到时候林婉都保不了你!”
有丫鬟挡在前边,李若莹游刃有余地左躲右闪。
见顾挽月气急败坏又奈她不何,心中又是暗喜又是痛快,面上的掌印都要松缓不少。
忽然,一阵疾风掠过,削去她脑后青丝几缕,直直射入亭柱!
“铮”音余振,尾羽犹如拍在她肩头。
“李三小姐是想教我做事吗?”男声洪亮,视线冷冷射来。
李若莹吓得魂飞魄散僵立当场,实实挨了顾挽月和其丫鬟数下,不住地哀声求饶。
混乱场面中,一串笑声娇软四溢。
顾如阙转身怒目,音色沉沉,“二殿下倒是心大,竟还有闲心发笑。希望待会也是这般,莫要撒泼哭闹的好!”
“本宫难得看上一出好戏,自然心喜。又见小将军箭无虚发,钦佩仰慕……”
冷嫣儿对他刻意摆出的怒容熟视无睹,身子倚来借由他的手搭弓绷弦,“如何能笑不出来?”
温软娇躯贴在他胸膛,顾如阙低眉欲斥,却有馨香扑鼻,整个人如坠酒窖意识醺迷,任由她握住自己大手拉开弓弦。
音落弦发,箭矢自扭打的众人中穿过,一举划破顾挽月衣襟,惹来数声尖叫。
“……可惜本宫技艺不精,到底还是射偏了呢。”怀里的美人轻叹着摇头。
丫鬟们忙唤着“小姐”检查伤势,顾如阙这才如泼凉水幡然醒悟。
自己竟溺于美色险些伤到胞妹!
后怕上涌心惊肉跳,顾如阙冷不丁后退一步,尚不知心间忌惮从何而来。
“妖女!”他恼羞成怒大吼一声,再顾不得怜香惜玉,挥拳向冷嫣儿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