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嫣儿看了看气得说不出话来的顾小姐，又瞧了眼报复心重的笑面虎李三小姐，皮笑肉不笑地将人从身上推开。
她早早立在远处，利用灵力增益视听，将这出好戏瞧了个分明，自然知道李若莹刻意栽赃的伎俩。
“李三小姐的姐姐，本宫可不敢当。”
“家养的乳燕，尚且知道衔草结环。收来的野燕，可说不准谋划着要啄了人眼。”
李若莹面色一僵，假装听不懂话里的指桑骂槐，“嫣姐姐说的哪里话，怎的突然这般生分？”
仗着模样生得纯良，她委屈地眨了眨眼，“往日里，在姐妹面前，嫣姐姐不仅免去了礼数，还都是自称‘我’的。”
冷嫣儿眉梢一挑，尚未来得及回话，又被她自顾自地黏上来握住手，上下打量一番恍然道：
“嫣姐姐何必自暴自弃。只要多对沈哥哥好，他总会回心转意的。”
自暴自弃？她今日盛装出游，在李三小姐的眼里竟成了自暴自弃？
红唇一勾，冷嫣儿娇俏地笑了笑，“顾小姐虽不比李三小姐能说会道，但有句话却是说得不错。”
一手柔柔钳住李若莹下颌，玉指纤纤在她眉眼上抚过，“这对招子若是无用，以本宫之见，倒不如剜去，省得令人误会。”
李若莹被她桎梏，只觉下颌像是落了重锁，明明不见她使力，却挣脱不得。
触及冷嫣儿眼中的凉意，李若莹心生畏惧，将她恐吓的话语当了真。
见二殿下今日不会善罢甘休的模样，桃枝暗暗心惊，偷偷转身离去。
青梅提醒欲追，被冷嫣儿挥手制止。
她可不关心小婢子去搬了哪尊救兵，都来了才好，一劳永逸，省得到时候一个个地扰她安宁。
“本宫今日心情好，不需你们补全礼数。都坐，回答本宫几个问题便是。”
李若莹顺从地落座，顾挽月缓了过来，张口辩道：“二殿下明鉴！这镯子是李三小姐有意摔坏，嫁祸于我！”
“我知二殿下待友如珍，赠予我等的物品皆是心头所好，自是不会怠慢。”
说着乜一眼李若莹，“但不是人人都有教养，能体会二殿下的用苦良心。”
冷嫣儿慵懒地撑着头，视线落到顾挽月身上，语气不冷不热，“顾小姐好大的威风，站着便想让本宫明鉴。”
“衙门里官府断案，苦主都是跪地叩首，诚心诚意，自称也极其讲究。”
“顾府家大业大，竟连这些条例都孤陋寡闻吗？”
顾挽月心高气傲，哪里听得这些讽刺挑衅，登时火冒三丈。
脾气上来一把将瓷碗扫落在地，腰杆挺直，居高临下地指着冷嫣儿鼻子呵斥：
“冷嫣！我尊你一声‘二殿下’是情分，不是本分！”
“你可莫要忘了，陛下已剥夺皇权，下令官府见你同庶民无异。”
“现在若论地位，是你该行礼，好言唤上一声‘顾小姐’。由不得你在这里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哈哈哈！”冷嫣儿娇媚大笑，如同看猴耍戏一般掴掌赞扬，激得顾挽月咬牙切齿，又添一分怒火。
“顾小姐说得甚好，本宫也有一言提点。不知顾小姐是否记得，本宫的皇权因何被母皇剥夺？”
因何被剥夺？
顾挽月的怒火一顿，回忆一番确认事事妥当，再次飞扬跋扈起来。
“还不是因为‘二殿下’恣意妄为，无视律法……”
“好一个恣意妄为无视律法！”冷嫣儿高声打断她说辞，凤眸一凝威势赫赫。
“本宫差点忘了，顾小姐有个战功累累的厉害哥哥护着，这是新来了个靠山，有底气了啊。”
“不知顾小姐可有想起，除了荣华富贵的哥哥以外，顾小姐的头上，还有个同父异母的窝囊废呢？”
冷嫣儿呵呵轻笑，视顾挽月眼中喷薄欲出的怒火为无物，将旧时账本淡声道来：
“顾府二公子不学无术欺男霸女，因着二公子的烂事，顾小姐没少向本宫开口吧？”
“柳家有女，容色窈窕，被顾小姐的二哥哥盯上欲行不轨，宁死不屈闹出了人命。”
“顾小姐可还记得，当初求到本宫头上，是怎么开的口？”
旧时案件已被盖棺定论，哪里能让顾挽月心虚生疚。
“休要信口胡言！”她大喝一声，摆足了清者自清的架势，“那件事官府案宗记载得详细，乃柳氏身怀恶疾，我哥欲救，病发无医……”
“板上钉钉的事实，岂容你颠三倒四？！！”
冷嫣儿听言笑出声，娇音酥软，迷得万花羞合，“……颠三倒四？顾小姐还真会自欺欺人。”
“若非本宫御前挨了二十大鞭，禁足七日，削去权柄，成了一个空有名头的二殿下，又从何而来顾小姐口中的板上钉钉？！”
“各处疑点，是本宫替你周全扫尾。受人告发，也是本宫一力顶着，护你顾家。”
“如此有情有义，谁能想到，救犬被吠，护蛇反咬？”
李若莹观两人针锋相对，愈发觉得顾挽月更占上风。
无权无势的空架子，便是说得天花乱坠，又能怎么样？占了理就不会输吗？
当即跪地，扯着冷嫣儿衣袖泫然欲泣，“嫣姐姐何必发这样大的火气。”
“那只镯子是我不小心摔碎，与顾姐姐无关。嫣姐姐要怪，就责骂我好了。”
这招以退为进往往屡试不爽。非但能缓和顾挽月对自己的敌意，还能在冷嫣面前塑造出纯真善良的形象，让她认为自己为免纷争一力包揽过错。
顾挽月那个蠢货，平时连这点心机都看不出来，还大言不惭地在她面前说别人没脑子，真不知哪来的脸。
李若莹仰着头，心里思绪未曾泄露半分，极力表现出无辜。却见冷嫣低头抿了口茶，泰然自若地拂开她的手。
“李三小姐这是不甘寂寞，上赶着来让本宫评判了啊。”
“甚好，新仇旧账，本宫是要细细算算。”
“李三小姐在与本宫结识前，因着庶女身份和生母地位，没少受冷眼嘲讽吧？那可不是什么好日子呢。”
李若莹眼中的水光一滞，低头掩饰自己的异样，表面讨好地感激涕零：“多亏嫣姐姐还给我一个公道，若不是嫣姐姐，若莹还指不定能活到现在……”
冷嫣儿哂笑，夸张地讶然一声，“何至于此？！”
“本宫怎么记得，李三小姐先前的日子虽苦，例份却不曾缺衣少食。亏得李家主母大度宽宏，才让你这条毒蛇活到现在。”
“瞧瞧，大度的好人落到了什么下场呢？”
“李府嫡子嫡女，勤奋好学，品行端正。因你妒忌不甘，拿本宫作刀，守在学府门口大闹一场，向师长施压除其学籍，大好的前路就此断送。”
“如此不足解你心头之恨。借由本宫的势头，你雇人设局，将李府嫡子诓入赌场，欠下巨额债务。逼得李老爷李夫人白发丛生，愁容憔悴。”
“而那些钱兜兜转转，却是流入了你和你娘的口袋。”
“李府嫡子遭此巨变，郁郁寡欢几次上吊，所幸救了回来。”
“再说嫡女，虽不曾欺你辱你，甚至在你潦倒之际多次探望解忧，何其无辜。你却恩将仇报，设计将人卖入青楼，未料横生差错事情败露。”
“位凭友贵。因着本宫恶名在外，李家奈你不何，生怕本宫追究。而你那卑劣的耍滑头嫁入李府的娘，也借由你自本宫这里要去的首饰，在正妻面前好生风光了一把。”
“李老爷气坏了身子，只得捧着你这个祸害，由着你那毒妇娘作威作福，搅得天翻地覆。”
“这一切不过因着嫡庶有别，你心生怨怼，算是哪门子公道？”
李若莹听她公然揭穿自己旧事，眸中带上几分怨毒。起身拍了拍裙上的灰尘，走到顾挽月身边沆瀣一气，阴恻侧讽道：
“都是陈芝麻烂豆子的事，二殿下今日翻出来信口雌黄，是要与我等决裂吗？”
“我与顾姐姐品性高洁，本不会落井下石乘人之危。但二殿下若一意尖酸刻薄不念旧情，这等口舌担了便担了。”
“想来朽木不可雕也，婉姐姐苦口婆心的教导，也不过是对牛弹琴罢了！”
话中的“二殿下”咬了重音，字字提醒冷嫣看清局势，今非昔比。
顾挽月则忿忿谩骂：“和她说劳什子道理！在别处受了气便来冲我们发火，狼心狗肺的东西！”
两人一唱一和，料定冷嫣不会舍弃这段关系。
原主权盛任性时，她们尚且能站着将好处收了，利用原主对友情的渴望迫她低头，更何况是如今落魄无势。
冷嫣儿听着二人颠倒黑白，柔柔掩嘴打了个哈欠。
“两位小姐可有说够？本宫今日前来，可不是与你们论辩输赢的。”
她娇滴滴托起茶杯，弯着眉眼看进二人眼底，素手轻轻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猝不及防，茶杯竟如蛋壳般破碎！
冷嫣儿漫不经心地翻手将掌心残片扔落在地。一连串的“啪嗒”声里，她轻蔑地笑了笑，“想来是本宫对两位过于友好，以至于娇生贵养的小姐们，不清楚本宫是用何种手段闯下的恶名。”
随意甩了甩手，流淌的茶液顺着力道抖落，无端给人以血腥联想。好似那不是茶液，而是流淌的温热血珠。
两人不同程度地惊恐，顾挽月气焰灭去一半，犹还瞪眼嘴硬：“你、你想做什么？我劝你三思后行，如今的顾府可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呵。”冷嫣儿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站起身来同二人对峙，“本宫也不想做些什么。不过是被人搅了心情，有些微不足道的怨气。想看看两位人比花娇的小姐，接不接得住本宫的耳光。”
话落气势瞬变，凤眸蓄起厉色，冷嫣儿凛凛喝斥，伸手扬起，“若不给你们点教训，真以为随便哪条狗都能在本宫面前大呼小叫不成？！！”
十足的威压骇得顾李两人尖叫一声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