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思宁妈妈的二舅家的大孙女大学毕业了。二舅广泛打听,打听到一众亲朋好友中只有马思宁在上海定居落户。马思宁立刻成为二舅眼中当仁不让的人才。
辗转打听之下,二舅家的大孙女在马思宁送小七回外婆家过暑假时,精准地截流住马思宁。活泼的二舅大孙女雪儿自来熟,带着几分天真的眼神热切地追着马思宁,问马思宁上海是不是会发生奇迹的城市?
马思宁被小姑娘问住了。
在此之前,她认定她在上海过着普普通通的生活,为生存而奔波,从未体验过上海的纸醉金迷,简直把上海过成了小镇,上海绝非奇迹之城。可……话临出口,马思宁迟疑了。
她毕业十年,换了八份工作,见识过上百位同事,他们绚烂多姿,看似过客,却也在她生命里留下或浓或淡的色彩,让她终于变得不再惧怕与众不同——大家本就不同。
那个墙头草一样畏缩的周槑,阴差阳错成了千万富婆,还邂逅了情深似海的恋人,现在过着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五口的圆满生活。
荣荣离婚后携子与前夫同居一个屋檐下,享受着作为夫妻时不曾享受的周全照顾。
何花有志者事竟成,如她所愿,在教育资源丰富的上海,将女儿培养得琴棋书画舞美语数英俱优秀,女儿成了名副其实的全能学霸。
程信奇迹般创业小成,缓解了家里的财务压力,让他们拥有直面养老、养小压力的底气。
上海海纳百川,包容着他们,成就着他们,他们则反哺着上海。
上海于他们,更像是脱离父母管控、世俗约束、框架桎梏的巨大游乐场,没有保险,但也没有阻绊,他们可以全身心投入追梦。可能有人会在没有保险的游乐场里摔得万劫不复,好在他们并没有。机遇+努力,他们成为了小小的赢家。
倘若不是在一线城市,他们会有以上际遇吗?马思宁想到她的发小谷俊娜,坚定地摇了摇头。
并不是说谷俊娜在洛城过得不幸福,只是,那更像是一种在约定俗成范围内的幸福,一种可以稳妥推演结果的幸福。安稳,但不刺激。
相比之下,她更热衷于在巨大的游乐场里冒险。
洛城是她的退一步。像是游乐场的安全气垫。让她免除后顾之忧。让她前行得更心无旁骛。
望着二舅大孙女清澈的眼神儿,马思宁暗中撤掉敷衍了事的回答,认真讲起她在上海的生活,以及朋友们在上海的生活。原本以为最多半小时的见面,一聊聊了大半天。
女孩儿眼睛里放着奇异的光,认定此生必去一线大城市。不管是北京、上海还是深圳,总之,要勇敢拥抱未知的奇迹。
这个暑假过后,再开学七七就是高一的学生了。
少女七七亭亭玉立,身高一米六八,纤细均匀,美得好像九月的天空。她跟马思宁一样喜欢洛城,喜欢洛城的多多和外公外婆,喜欢洛城的胡辣汤、肉煎包以及芝麻叶糊涂面。在年复一年去洛城过暑假的过程中,洛城已经成为她生命的一部分。淮安亦是如此。
小呆在九年级时长成一米八的精神小伙,自带遗传基因里的斯文书卷气息,偏热衷健身的他练就一身的流畅线条,看上去文武双修。小呆放学后依旧去甜品咖啡店,不是为了赶学校作业,而是为了听爷爷讲婚姻法。人高马大的小呆,依旧是七七最虔诚的粉丝。
娅娅是当之无愧的学霸,早在半年前,一模成绩出来,好几所排名靠前的高中在自招活动中,都向她伸出橄榄枝。
何花膨胀了,跃跃欲试,想把娅娅送到国外。主要目标国家是英美。
以为终于快要熬出头的娅娅爸爸崩溃了。他青筋暴起,攥起拳头,质问何花到底心里有没有点数,他们家什么经济条件,也敢做送孩子出国的大梦?
何花哼了一声,说没指望你个当爹的送,娅娅舅舅出钱送。500万的预算。
娅娅爸爸讪讪收起愤怒,嘿笑,500万?孩子毕业还不知道能不能挣回500万呢。他开长途货车跑在路上的时候,偶尔也会听听国际新闻,觉得国外欧美国家一个比一个拉垮,哪有留在国内安全?但如果舅舅执意要给,他也随意。反正别指望他欠人情,更别指望他还这笔债。
何花眼底里泛起鄙夷。绝不戳破500万是她应得的拆迁款。娘家给力,是她在丈夫面前耀武扬威说一不二的底气。虽然娘家给力是她伪造出来的假象。
七七回洛城的两周里,小呆在甜品咖啡店啃他爷爷给他布置的法律文书和诉讼案件。
周槑内心对公公周其正其实是心怀感激的。公公对小呆产生了正向激励,他提供给小呆的,是她和蒋逸舟提供不了了书香世家的气韵和见识。
木木开学就是幼儿园大班的孩子。她精力极其旺盛,像个假小子,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夏天的树上是什么在鸣叫?公蝉和母蝉的区别是什么?夜里爬树上蜕壳的爬猴刚退完壳时长什么样?蒋逸舟成了木木最好的导师。他为木木爬高下低,为木木走东闯西,为木木竭尽所能。
在蒋逸舟的陪伴和呵护下,木木成为开朗、自信、甚至霸道的有恃无恐的孩子。幼儿园的慧慧老师见她先发怵,可又敷衍不得,因为蒋逸舟遇到木木的事就顶较真儿。
周槑时常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小情敌。每逢这时候,蒋逸舟就搂着周槑,夸她给他养了一个拿世界上任何财富都不换的绝世珍宝,他将为此感谢她一辈子,来生也做牛做马报答她。
“你不要把她惯坏才是真的。”周槑教训蒋逸舟。蒋逸舟连忙将木木如何善待爷爷、如何善待路边小猫小狗说给周槑听。
小呆与木木之间,隔着一万个蒋逸舟。
蒋逸舟爱木木爱得没了理智,总怀疑小呆会嫉妒木木抢了原本全属于他的母爱,会像隐秘的角落里的坏小孩一样,暗中伤害木木,所以有意无意隔离小呆和木木。小呆无所谓,继续将情感投射到七七身上。原本这个妹妹,就是七七说要的。
小九已是小学二年级的小哥哥。帅气勃发,当仁不让地成为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学霸。他主动要求打篮球,踢足球,学围棋,拉小提琴……兴趣班时间到了,一辆蓝绿色特斯拉Modle3停在校园较远处,驾驶位下来穿尖头平跟鞋的荣荣。荣荣的二胎已经孕八个月,但她身形还颇为灵活。孕期瑜伽的功劳。
跟沈昀同居的第三年,她拿足180万,准备见好就收。这时候,沈昀递给她一本房产证。
三年前沈家老太爷说的那套淮海路的房子,居然是真的。而且,房产证上持证人并排写着沈昀和荣荣两人的名字。这可是人均价值千万的房产证。荣荣被一种莫名的气息震慑到了。
“留下来。”沈昀带着央求。
荣荣从谏如流,将放进行李箱的衣服又取出挂进衣柜。
房产证则收进拉杆箱。
从读大学算起,这是她在上海的第十七年,终于有了写自己名字的房产证。挂衣服的某一瞬,余光扫到衣柜内嵌的穿衣镜,意外发现嘴角不知何时已经翘起。
总是素着,也会有生理需求。
沈昀总能捕捉到荣荣的情绪点,在她寂寞的时候,悄悄潜入。第二天,两个人,尤其是荣荣,都做出翻脸不认人的冷漠姿态。餐桌上的气氛比冰点还低。不知情的阿姨以为俩人闹别扭,格外小心翼翼。殊不知,那才是两人最心意相通的时刻。
小九幼儿园毕业的那一年,突然跑到荣荣面前,哭着喊着要荣荣给她养一个漂亮小姐姐。一旁的沈昀听得眼睛都亮了,耐心跟小九解释,没有办法给他养个姐姐,但可以给他养个漂亮的妹妹。从此,小九磨着荣荣养妹妹的日子开启了。
荣荣不为所动。
直到有一天,沈昀开了一张八百万的支票,风轻云淡地递给她,表示这是养老二的辛苦费。荣荣的心,砰砰跳起来。
“你哪来的钞票?”
“你在关心我!”沈昀眼里露出成功男人志在必得的自信。
荣荣思量2个小时,决定把这八百万兑现到自己账户里。
她偷偷把避孕药装进维生素瓶子里。沈昀偷偷把维生素瓶子里的避孕药换成维生素。斗智斗勇一年多,荣荣还是怀孕了。日久生情。荣荣并不反感第二个孩子的到来。
真不知道他的钱是从哪里来的。荣荣纳闷。日常难免开始关心沈昀。
原来沈昀手上有两个露营地项目,还有一个连锁养生馆品牌,养身馆跟一家医美公司建立战略合作关系,逐渐将旗下养生馆建成集养生、保健、医美于一身的综合养护中心。用沈昀的话说,专注于挣有钱人的钱。
跟沈昀一比,程信所谓的创业小成,年收30万,简直不值一提。
但这30万,被马思宁很努力地节省下大半,年复一年,家里的存款也在有效增长,稳定了马思宁的心态。
马思宁曾想过择一城,让双方父母搬迁到一起,一起养老。但双方父母哪方都不想离开熟悉的生活环境。马家爸妈说,到了不能生活自理的那一天,请个保姆照顾就行。程家父母说,可以到上海租房子,租到儿子家隔壁养老。
张勋告诉马思宁,不需要养老提前发愁。国家政策在变,社会养老必将成为一种趋势。马思宁以此安慰自己。
养老的事情,等到需要为父母养老的那一步再说吧。
谷俊娜听说马思宁的担忧后,搂着马思宁的肩膀,说不怕不怕,干脆她来建一家养老院得了,把认识的不认识的老人全收进院内。
还别说,城关破烂王李涛特别感兴趣,积极性极高,没事就催谷俊娜,让谷俊娜动起来。他说他等着投资呢。
在李涛的催促和其他同学的起哄下,洛城爱养老服务有限公司成立了。马思宁和荣荣还专门赶剪彩那天回了一趟洛城。
为了免于跟公职身份发生冲突,魏星星担任了洛城爱养老服务有限公司的法人。魏星星给老婆打工,可起劲了。连马思宁的公婆都奔走起来,充当免费的宣传员。
李涛在收破烂的地方竖了一块广告牌,洛城爱养老服务有限公司的护理员还没有培训结束,就有老人等着排队入住。
看来做养老是条路子。马思宁更把洛城当她的退路了。等她一家子在大城混不下去的时候,就回洛城入行养老。
未来虽然充满不确定,但没有人害怕。只要心有所属,努力的每一天都是小美满。
期待下一个十年更精彩。
——成歌
2024.12.29于东安花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