毁容又瘸腿，智力只有三岁孩子的哥哥，竟然娶到了隔壁村最漂亮的姑娘。
嫂子进门后，半数的活从我手里转到了她手里。
一个水灵灵的大姑娘，像被抽干了水分，一月之内苍老了十岁。
我想带着她一起逃跑。
她转头就把消息告诉了我娘，还躲在她身后，怯生生地对我说：
「你这样是不对的，我们都应该听娘的话。」
1
新媳妇进门，地里的农活很自然地交到了她手里。
嫂子小美顶着大太阳，乖乖出门，去田里收稻子。
我娘整个人都空了下来。抓着一把瓜子，「呸呸」吐得到处都是。
痴傻的哥哥坐在她跟前，咬着手指。
「娘，脏……」
我娘瞥了一眼，头都懒得再抬。
「怕什么，你有媳妇了，脏了等她回来收拾就行。」
我哥的智商，不能理解这句话，因大火毁了容的脸皱成一团。
「不要，不要媳妇，跟我们抢饭吃。」
我娘气得拍了他后脑一记。
「傻子，媳妇可是个好东西。能干活，能下崽，少吃点又饿不死你。不像有些人……」
她的目光冲房里的我扫了过来。
我一哆嗦，捏紧手里的笔，装作认真写作业的模样。
「装模作样的，一个女娃子，赔钱货，读什么书，简直浪费钱。」
我娘又是一口唾沫吐在地上，愤愤不平。
「要不是村里书记三番五次过来闹，说什么狗屁教育的重要性，像这么大的女娃子，早就可以换钱了。」
我勉强维持面上镇定，书桌下的腿抖动得厉害。
六年前那次意外失火，我哥烧伤了脸断了腿，也烧坏了脑子。可我家也因此被赔了不少钱。
家里不缺钱，老师又都说我很有天赋，我娘才勉强答应让我继续读书。一路读到高三，我一直都稳稳保持着年级第一。
家务活也没落下。从六岁开始，劈柴烧水、生火做饭、洗衣晾晒，样样不落。
可在我娘眼里，这些屁都不是。生而为女，就是原罪。
我还远不如残疾的哥哥，虽然不能干活，但至少能为家里留个后。
现在为了给我哥讨媳妇，家里额外花了两万多。补偿金所剩无几，我娘又把主意打到了我身上。
她的眼珠子提溜打转。
「妮子，要不我看这学期读完，咱们就不念了。女娃子嘛，还是早早找户好人家嫁了要紧。」
我紧张得发抖。
我娘越说越起劲：「没错，明儿个就去找那几个做媒的老家伙，先留意起来。」
我再坐不住，腾一下站起身。
「不，我不嫁！」
我很少反抗我娘，她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双手叉腰，眼睛瞪得滚圆。
「这几天忙着国伟讨媳妇的事，没太搭理你这妮子，敢造反了。」
她随手抄起擀面杖，劈头盖脸地就要打过来。
我吓得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来。
我娘居然自行收回了手，擀面杖停在半空中。
她怎么会突然转性了？以前打起我来的时候，可是从来没有手软过。
懂事以来，我不知道被打了多少次。做饭晚了被打，喂我哥饭菜掉地上要打，收拾碗筷慢了也要被打。
难不成是之前村支书那些劝慰的话，起了点效果？
我抬起头看她。
僵持间，只听到我娘念念有词。
「明天就要去相亲，打坏了脸，可不好看。」
2
原来只是担心卖不出个好价钱。
我的心凉了半截。
「不过，不教训也不成。」
我娘放下擀面杖，看了眼窗槛上放着的针线盒，从中取出一根绣花针，啧啧两声。
「这个不错，不会留下明显痕迹，又够痛。」
「乖乖伸手出来。」
她居然想拿针扎我？
我涨红了脸，愤怒喊道：「你还是我亲娘吗？」
我娘冷笑着按住我的手。
「小妮子，你什么意思？我生你养你，难道还教训不了你了？」
长期干农活的老太婆，手劲大得很，像把铁钳牢牢钳制住了我。
我动弹不得，眼角气得通红。
按住的偏偏是右手，用来写字的手。过几天还有考试……
我瞪大眼睛，苦苦哀求。
「娘，我错了，放我一马。我马上要参加模考的，这次成绩会对高考很重要。」
「呸，还想着参加什么高考？现在就一副要往外跑的死样，放你出去读大学，岂不是山鸡变凤凰，彻底飞走了？」
我没想到这句话更加激怒了她。
阳光下，针尖泛着光，毫不客气地冲我的右手扎去……
这下躲不过了。
我吓得闭上眼。
黑暗中的感官无限放大，疼痛传来，却不是刺痛，而是被撞击的钝痛。
我睁开眼，发现自己摔倒在地上。
嫂子小美挡在我身前，垂下的右小臂上，有一道清晰的划痕。一丝丝的鲜血正在涌出，顺着小臂滑落到地上。
是她替我挡了那一针。
「不得了，造反啦！媳妇敢打婆婆！」
我娘的叫声尖锐难听，把我叫得回过神来。
摔倒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她。被撞得四仰八叉，一屁股倒在房前。
应该是小美情急之下，把她撞倒了。我娘借机发挥，张口就乱叫。
小美顾不上看自己的伤口，急匆匆上前一步，扶起她。
「娘，我，我不是故意的。」
「我这是刚从田里回来，看您的针要扎到小妹了，才……」
我娘甩开她，一巴掌呼在她脸上。
「我教训自己女儿，要你多管闲事？」
小美才十九，比我大不了几岁。白皙的脸颊上立刻出现五道红指印。
她低着头，喃喃道歉：「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对我这个亲生女儿都是非打即骂，更何况花钱买来的媳妇，一个外人而已。
我娘更不肯善罢甘休，嚷嚷着要请祖宗家法，好好教训小美这个新媳妇。
我脸色一下子煞白。
请祖宗家法，小时候我见过一次。
记得那次也是施加在一个瘦弱的年轻女人身上。原因我已经记不太清了，我只记得那副惨烈的场景。
在村头，女人当着全村人的面，被扒光了外衣。寒冬腊月，只留下薄薄一件内衣。还用粗麻绳牢牢捆在合腰粗的大树上。比手掌还宽的木板，一下又一下打在她身上，直到血肉模糊，她叫都叫不出声来为止。
小美是为了我，才被我娘迁怒。我不想她有事。
想到这些恐怖的记忆，我立刻冲了上去，挡在我娘面前。
「娘，我以后都愿意听你的。求你放过嫂子这一次。」
我娘斜眼看着我，鼻孔里出气。
「现在知道服软了？告诉你，晚了！你得听我的，家法，也要请！」
软硬不吃，眼见着我娘就要迈出院子。我拉着小美的手，急得直冒汗。
突然，一直蹲在地上玩泥巴的我哥手脚并用，爬过去抱住她的腿。
「不行，小美，我的媳妇，不打……」
3
哥哥国伟是我娘的心头宝。有他求情，我娘暂时放了我们一马。
「国伟总算知道疼媳妇了，也算懂事。你们两口子的事儿，我也不想管太多，家法就不请了。早点给我生个大胖孙子才是正事。」
我刚松口气，又见我娘低头看了眼被泥土弄脏的裤腿，露出嫌弃的表情。
「这地上，脏成这副样子，像什么话，赶紧弄干净。」
小美唯唯诺诺，跪在地上一片片捡起散落的瓜子壳。
至于我，敢顶嘴的下场，是被要求罚跪在房前一个小时。
夏天的傍晚，夕阳斜照，不到十分钟，汗水就布满了整张脸。
膝盖酸疼不已，我张望着院门口，估摸着我娘已经走远，到了隔壁李老太家。她们一聊上，不等天黑睡觉，估计都不会回来。
傻哥哥玩泥巴累了，自己回了房间。再说他话也说不清楚，不会告状。院子里，只剩下在刷洗石砖的小美和罚跪的我。
我撑着膝盖，站起来，扭动了两下，擦了擦汗水，走到小美身边。
「行了嫂子，我娘都走了。」
小美面露迷茫。
「一小时，还没有到吧。我的砖，也还没有全部擦好。」
这漂亮嫂子，怎么是个傻的？我拉她起身。
「又没人看着，管这么多做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把这几块破石砖都刷干净不成？」
地上散落的瓜子壳早就清理干净了，旧石砖年份久了，刷不刷的，我娘老眼昏花也压根看不清楚。
小美还在迟疑。
我直接拉着她进了房间，递了块毛巾过去。
「嫂子，先洗把脸吧。」
在田里干了一天，小美两条粗黑的麻花辫散落了许多出来，被汗水打湿搭在脸上，白皙的脸蛋上又是巴掌印又是泥土的。
我实在看不得她这副狼狈样子。
明明一个月前刚过门的时候，小美还是我见过最好看的姑娘。
我叹口气，娘真是作孽。
也是，她对我这个亲生的，都这么狠。还一天到晚想着卖了我，换点彩礼钱。我在这个家，应该也待不了多久了。
小美打水，洗干净脸，又喝了口水，总算恢复点血色。她抿着唇，捏着衣角扭扭捏捏。
「小妹，你对我真好。」
我下巴一扬：「说什么呢嫂子，你刚刚可是替我挨了一针，我谢你还来不及，伤没事吧。」
小美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露出洁白的牙齿。
「没事儿，就划破了一点点小口子，早就好了。」
我和小美的关系一下子拉近了不少。在家里有个能说话的人确实很不错。但我如果走了，她的日子恐怕会更难过。要不要……
之前偷偷在心里起过的念头越来越强烈，我趴到她耳边，悄悄问道：
「嫂子，你是真心想要嫁给我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