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分钟后,徐小宗后背抵着门站在几乎看不到一丝光亮的房间里,对着手机屏幕上李韵韵的号码一叠声地念佛,就听身后突然传来两声敲门声。
声音不大,不急,但又很笃定。
这感觉像是韵韵姐本人来了啊!
徐小宗两股战战,都快给跪了!据他所知李韵韵的家距离这家酒吧怎么也得有半小时车程吧,就算大半夜B城不堵车,这也得是神一样的车技才能在他打完电话后十分钟就赶到酒窖小单间门口啊!
徐小宗转过身,一手握住门把手,声音瑟瑟带着颤:“韵韵姐?”
一门之隔的那人静默片刻,开口说了句:“开门。”
徐小宗倒抽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就说:“这,这没人!”
话一出口,自己抽了自己一个嘴巴。他也没跟着陈鱼喝酒啊,怎么脑子也进水了!
这回门外那人反应很快:“徐小宗,开门。”
有备而来啊!连他叫什么都打听清楚了!徐小宗吓得险些咬破了自己的大拇指关节,倒退两步想往后躲,没想到脚后跟直接踢到了陈鱼的腰。
蜷缩着躺在木地板上的少女哼了一声,张嘴嘟囔了句:“张扬,你这个混蛋……”
里里外外都太安静,所以这句嘟囔实在清晰。
徐小宗这回没有丝毫犹豫地直接哭了,吓的。
一边哭还没忘了挥舞着十根手指头给李韵韵编辑微信:“韵韵姐,完蛋了!娱记已经直接堵门口了!他们连我叫什么都打听清楚了!还有!陈鱼刚刚不小心出声了!”
坐在自己的黑色雷诺车正等绿灯的李韵韵听到手机响了一声,拿过来一看屏幕上显示的那行字,直接把手机扔回座位。油门一踩,她闯红灯了!
赶到这家“King”酒吧门口时,李韵韵身上的裙子已经里里外外湿了个遍。毕竟是暴雨,就是把门口不远那个卖冰激凌摊子的太阳伞拿过来也顶不了多大用。然而李韵韵顾不上这些,走到酒吧门口她把伞随手一扔,推开门就往里冲。
整间酒吧静悄悄的,只亮了一盏灯。
King酒吧很大,分上下两层,这地方从前李韵韵也来过两次,都是为了看着陈鱼不让她太出格。这间酒吧开了还不到三个月,但在B城很火,一是据说酒吧的注资人很有点来头,人脉很广,最初赶来撑场子的几波人都是各个圈子的大咖,硬是把酒吧的名气一夜之间给捧了起来。二就是这间酒吧的设计特色,一楼大厅中央是个带一圈水池的圆形舞台,二楼有许多半封闭式的小隔间,既不妨碍看一楼舞台的表演,私密性又很好,许多不愿意被露脸又想出来放放风的明星都很喜欢这儿。
可这个地方无论任何夜晚都是灯火通明的。
自从三个月前开始营业之初,从没有哪天在凌晨五点之前灭过哪怕一盏灯。
推开门走进来的第一秒,李韵韵甚至想退出去看看头顶的招牌,她觉得自己大概是走错地方了。
但下一秒,她就知道出了错的不是自己。右手边斜前方的一张桌子上刻着四个歪歪扭扭的字母,那正是这间酒吧的名字:KING。
又往前走了两步,李韵韵才看到,整间酒吧硕果仅存的那盏灯底下坐了个人。他穿了一身黑,而酒吧的主要装修色调就是黑,再加上光线昏暗,一开始李韵韵压根都没留意到那个地放还坐了个人。
李韵韵这人胆子也大,一看到有人,张口就问:“请问——”
那个人在听到声音的第一时间转过身。
两相对比,李韵韵实在狼狈到了极点。她出门时特意挑了件料子厚实的黑裙子,可这个地方身处诸多小巷之中,车子是开不进来的。她只能撑了伞一路走过来。雨太大,风也不小,她全身上下几乎都湿透了。刻意打薄的有点短的发丝黏在脸上,她没有化妆的习惯,这样的夜晚这么紧急的时候更不可能化妆,睡了两个小时被一个电话喊来这里,眼皮还有点肿,脸颊染上一丝不太正常的绯红,那是被冷风和雨水冻的……
可对方却全身上下无一不稳妥。剪裁合体的黑色手工西装,白色夏尔凡府绸衬衫,搭配冰蓝色小波点领带,脸上的神情冰冷得近乎一丝不苟。他的身材很高大,坐在酒吧特有的那种木头圆凳上,一条腿撑在地上毫不费力。他转过身的时候,保持着抱着手臂的姿势,以一种极为挑剔的目光将李韵韵从头看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目光回到她的脸上,慢吞吞地说了句:“来这么晚,还不如不来。”
李韵韵不傻,面前这位确实是个生面孔,没见过,但她可以猜啊!
能在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间酒吧,还对自己这么没好气地一番挑剔,放眼整个B城还能有谁?
再联系二十多分钟前徐小宗发的那条微信,说有“娱记”提前赶到都堵到他门口了。恐怕说的就是眼前这位吧。
不过也真是够背的。她带着自己的班子入驻星辉娱乐已经超过三个月,却一直无缘得见星辉真正的大老板。
她也不是没设想过,会在什么时间、哪个地方、以怎样一种形式和这位传闻中长相身世无一不优的大老板完整下属和上司间的第一次会面。但怎么都没想到,会是眼下这样。
看来流年不利的不仅是陈鱼,还有她自己。
见都见了,也不可能更糟糕了。李韵韵向前迈了一步,打算向大老板正式介绍自己:“唐——”
话没说完,“嘭”地一声,她滑倒了。
她不喜欢穿高跟鞋,再加上明知下大雨,所以穿了双平底鞋赶过来的。可没想到这双鞋的鞋底沾了水后和这间酒吧的地板接触在一起有奇效,平日里无比稳妥舒适的一双鞋,在今天这个特殊的“大日子”里,帮她把最后一点颜面也丢了个一干二净。
不远的地方,那个端坐在凳子上始终以挑剔目光打量着她的男人,在李韵韵不可能看到的时刻,轻轻弯了弯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