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
大雨滂沱,漉漉冷风拥塞入窗缝,厚重的米色遮光窗帘随风摇曳。B市已经连续高温超过二十天,难得如此凉爽的夜晚,躺在大床上的年轻女子睡得正熟。这样的好天气,任谁都想好好睡一大觉到天亮。
然而李韵韵没有这样的好福气。
她已经连续几晚没着家,好容易因着大雨天气提前回家,匆匆冲个澡躺在床上,几乎沾枕就着。睡不到两个小时,放在枕边的手机气急败坏地响了起来。睡觉时把手机放在枕边并不是个好习惯,可对于她这样24小时随时都可能开始工作的人来说,任何时刻把手机放在随手能够触到的地方,反而成了某种必须。
手机铃声响了两声,李韵韵已经睁开眼,细长的手指一捞,手机贴在耳边:“喂?”
电话那端大概极少听到她这样的声音,一时间竟然愣住了。在大多数人的印象里,李韵韵的声音跟她的人一样,清冷简洁,极少有此时这样沙哑慵懒的时刻。
李韵韵没有听到声音,不由侧过眼看了眼手机上的号码,确认对方并不是毫无紧要的人,便又问了句:“喂?现在是夜里一点,小宗你有事吗?”
电话那端叫做小宗的人猛地反应过来,连忙说:“有事!我有事!出大事了韵韵姐!”
入行以来,李韵韵最不喜欢听的几句话,其中就包括了这句“出大事了”。
也不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时候开始流行起来的。但流行起来之后,许多年轻人哪怕讲个八卦,都愿意用这句话作为开场白。
“出大事了!”语气里带了两分惊慌,剩下的八分是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的唯恐天下不乱。
不过李韵韵很清楚,全天下谁唯恐天下不乱,小宗也不会。作为陈鱼的最新一任助理,他恐怕是天底下最后那个愿意看到陈鱼“出乱子”的人。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李韵韵已经彻底清醒过来。她从床上坐起来,有条不紊地穿上拖鞋,单手把头发拢在一边,起身去拿自己的衣物:“是陈鱼?出什么事了,你慢点说。”
前后不过短短十几秒,李韵韵的嗓音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电话那端的大男孩抓了把头发,低头看着卧在自己脚边睡死过去的女孩,狠狠咬着自己拇指关节,压低声音说:“今晚从公司出来,本来说好要回家早点休息的,可小鱼看到了有关张扬的那条新闻,整个人就炸了,非要来酒吧喝酒。本来喝点酒也没什么,可我们在家酒吧跟张扬那个最新的绯闻女友撞个正着,小鱼就上去跟人家拼酒,后来还把那女的给打了……”
李韵韵拿衣服的手顿了顿,平静的脸庞上终于有了一丝波动:“打了?打到什么程度?”她这会儿脑子也差不多完全清醒了,听到小宗叙述了一多半,突然意识到一个更重要的问题:“不是在酒吧闹起来的吗,你周围怎么这么安静,你们在哪?”
说到这小宗眼泪都快下来了:“她拿酒瓶把人给开瓢了,我拦都没拦住!后来事儿就收不住了!有人认出小鱼,追着我俩拍照,然后她又喝多了……我怕被人拍到照片见报,就把她拖到酒窖来了……”
“酒窖?”李韵韵也是服气了,“她已经睡死过去了是吗?”
根据她对陈鱼的了解,但凡她还有一丝清醒的意识,也不会任由小宗把整件事跟自己这么抖落个一清二楚,肯定早气得跳脚直接夺过电话挂了。哦,她还醉了,把手机直接摔个稀巴烂的可能性更大。
听到李韵韵根本称不上疑问的疑问句,小宗含着热泪吐出一个“对”字,然后双手举着电话,估计这会儿如果开的是视频,他能直接给李韵韵跪下磕头了:“韵韵姐,我知道是我工作没做到位,不应该没拦住小鱼!不应该让她由着性儿闹!可现在这事儿真的闹大了!我们俩现在就在酒窖的一个小单间里,你能不能过来救救我们!”
李韵韵把手机开着免提放在沙发上,这会儿已经脱掉睡裙换上外出的装束,听到这,她动作顿了一下,拿过手机对着话筒说:“徐小宗,你听好。现在不是哭还有跪下给我道歉的时候,等事情解决了我们秋后算总账也不迟。现在,立刻,马上,你把门反锁上,把陈鱼给我藏瓷实了,别让任何人看到她这副样子,地址报给我,十分钟内我让人过去把事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