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他这般丧气的话,楚槐眼睛酸涩,胸口也涨涨的。
“也是时候了,你师娘肯定很想我。”这是他为数不多提到尹纱真人的一次。
楚槐哽咽说道:“师傅,师娘说让您活下去。”秦无朝听完说完眼神柔和,然后又“噗嗤”一声笑出来。
等他笑够了,苦酒入喉,叹息般说道:
“真当我老了呢,你师娘都走几十年了,难道是托梦告诉你的?如此也好。”
至他不信,楚槐拿出一早就准备好的留影珠,放到他手上说:“师傅,您看看吧。”
秦无朝怔怔的看着徒弟递过来的留影珠,似是不敢相信,踌躇着不敢打开看里面的东西。
见他愣了半天,楚槐默默转身离开,给他留出一片空间。
最后他像是忽然反应过来了,盘腿坐直身体,忽然闻见自己身上酒气冲天的味道,打起一个水镜,整理好仪容仪表才开启了那颗留影珠。
里面的人影非常清淡,一眼便知道是魂魄受损,一看见那张清丽面容,他就克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了,一下就红了眼眶。
内容很短,只有一句告诉他,活下去。
可是即便如此,他仍觉得已过了许久。
尹纱。
两行清泪从他下巴处划落,落在衣领上。
他无知无觉的不断回看留影珠,不知过了多久,楚槐回来了。
注意到他脸上的泪痕,“师傅,您......”
说到一半,她也绷不住了。
自从知道这两人的故事后,她的心上就一直笼罩着一层阴影。
她也犹豫过,觉得这样做对两个人来说都太过残忍。
以死别作为结局的故事数不胜数,书中之人可以写出千言万语来劝慰,但是真的发生在自己身边时,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秦无朝将留影珠珍重的放入袖中,抬手唤她,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
她走过去,不知如何安慰。
“你在哪里找到的?”秦无朝问。
楚槐犹豫了一下,说:“我去了冥界。”
他看向远处,像是在怀念着什么。
“你师娘她一向守诺,我们结婴大典时曾想对方许诺,同生共死一起入轮回。”
所以她才在冥界一直等着您吗?不过这句话楚槐并没有问出口。
“当初我没有做到这个诺言,你师伯一直劝我说:你的命是她换来的,你不该如此轻视。”
“可是啊,我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她,想她在做什么。是在等我还是已经入了轮回。”
“我虽没有求生的欲望但也没主动求死,我怕她怨我。”
“几十年,实在太长了。”他叹息般的说出这句话。
“但是今日看到你带回的留影珠,我便知道她不怨我。”他转头看向楚槐,看着这个相处时间不长的徒弟。
“谢谢你。”秦无朝真诚的说道。
谢谢你为我冒了这么大的险。
楚槐摇头,“分明是我该谢谢您。”她昏迷的那三年,也并非是无知无觉的,能感觉到有个如父亲一般的身影一直守护着她。
她本以为他这话的意思是有活下去的念头了,可是他话锋一转又说:“只是,她等太久了,我不想让她继续等了。”
这个结果即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这回换楚槐怔住。
最后她点点头,强撑着露出笑容。
秦无朝见她这样,不免又捉弄逗她笑。
两师徒说了很久的话,一直到黎明到来之际,才歇了话头。
剑峰上。
陆梵止跪在万剑殿前,他眼神坚毅明亮,背部挺得笔直,任由旁边苏白说的天花乱坠,也没有动摇一分。
“师兄,你就跟师傅服个软,认个错吧。”苏白在一旁苦口婆心的劝说道。
陆梵止已经在这跪了两天,她虽不知道他所犯何事,但还是多少了解一些扶华师尊的脾气。
扶华极为固执和专横,她没穿越过来看书的时候便了解一些。
穿越之后到了他的手下,对他的秉性更是感受颇深。
一点小事情他都会对你重责重罚,如今已过两天,师尊的心情还未有好转的迹象,甚至于越来越严重的样子。
只怕陆梵止这回所犯之事实在是触及了他的底线。
但是另外一方面,她跟陆梵止几乎天天呆在一起,并未见她有过任何出格的行为,除非......
她想起那段时间,师兄与楚槐说是出去寻药的时候,他们的确是分开了一些时日,只是到底不算太久,这点时间能做什么。
无论她如何问,陆梵止都不愿意同她说这其中缘由,她也不敢去惹师尊的霉头,只能在这边劝师兄认错。
“主人,主人。”雀跃的声音从旁边竹林中传来,苏白一听见这声音,便感觉头皮发麻。
又来了。
她如今肠子都悔青了,不该听那女人的话,说什么夺回自己的机缘。
这东西是她的,怎会在一开始便让人夺了去呢?
这么想着,莫西带着楚安已经到了她跟前,兴奋的说:“主人,你什么时候再带着我们去下山啊。”
说着,他看着周围沉闷的环境皱了皱眉。
这地方让他着实喜欢不起来,尤其是那人。
扶华甩袖从万剑殿中走出来,看见那俩妖修,露出嫌恶的眼神,莫西正是看见了他的眼神,才皱起了眉头。
“苏白!你看看你现在成什么样子。”扶华沉着脸训斥道。
苏白:我怎么了?
扶华看见她一脸疑惑,再看看殿前跪着的陆梵止,心中烧起一把火,对着苏白大声斥责说:“修为修为不行,一天到晚劲想着凡人的七情六欲,你如何能超过其他人达到为师的标准。”
他这一通话下来,苏白的脸色变了又变,在他的叱责下无所适从。
之前师尊虽稍有苛责,但绝未到这种程度,如今这不留情面的狠话,更是前所未有。
她招谁惹谁了?
一口银牙被她咬的咯咯响,扶华看着她五颜六色的脸,说了句无情决练到狗肚子里了,便甩袖离去。
离开前,又狠狠瞪了一眼在场的陆梵止和那两个妖修。
期间,莫西几次想要反驳,都被楚安一把捂住了嘴巴,气的直跳脚。
见那老剑修走了之后,他不满的说:“安哥,你刚才为什么不让我说话。”
楚安:“这是他们的家事,我们没资格管的。”
“谁说没资格的,我跟主人有过契约的,她是我的主人,我明明就有资格。”莫西不满的说道。
苏白见他如此维护自己,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对他的嫌恶也少了一些。
如此忠心的灵兽,只要有护主的心,那她也算赚到了。
不枉她当时费了大功夫将这两个人弄上来。
那边莫西还在骂骂咧咧,说要把他撕碎掉。
楚安哭笑不得。
苏白连忙制止,他们现在好歹还是在剑峰上,一些口无遮拦的话迟早会害了自己。
“注意,你既叫我一声师傅,那师尊便为你的长者,记住不可如此。没有下次记住了吗?”说完看了一眼万剑殿。
“知道了。”莫西不情不愿的回道。
陆梵止看了这么一场闹剧,依然表现冷漠,根本不发表任何看法。
聪明如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师尊他指桑骂槐的做法。
他不过是告知师尊,自己和楚槐情投意合,提出想要结为道侣,就遭到了扶华的强烈反对,甚至破口大骂。
他如此激愤的原因只怕只有他自己知道。
陆梵止坚持如此,扶华气不过,直接下令让他跪在万剑殿前,这是有意给他一个教训。
扶华走后,苏白此时也回过味了,师尊刚才是在骂她吗?
仔细想想,好像不是。他说那些话时明显是看着师兄的方向说的。
但是她自己心虚,加上想得太多,加上那些话放在她身上好像没有任何的问题。
毕竟她确实是冲着攻略陆梵止的目的来的。
扶华的那些话证实了苏白的一部分猜想,师兄跟那女配确实有了新的进展。
意识到这点后,她就有些慌神了。
怎么会这么快。他们两人离去不过半个月,半个月就能让感情升温至此?
不行,她得像个办法。
苦思冥想下,她忽然想起很久之前布下的陷阱。
打发了那俩妖修,就朝自己的目的地中飞去。
去到一看,果真不见了。
她心中狂喜,楚槐,你这次不可能逃得掉了。
被她惦念的楚槐此刻正在藏书阁中,疯狂寻找可以探知记忆的古籍。
找了不知道有多久,最终在一本书中找到了只言片语。
“若非刺激,记忆非能缺失。”
显而易见的是,这句话并不能给她提供什么帮助。
她只觉得头痛。
再怎么努力,也无法破除找到记忆的无力感。
走出藏书阁,听见过往的弟子说:“七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又要开始了。”
“是啊,听说这次的榜首的奖励不一般呢。”
“是什么啊?”
“我怎么知道,这还没开始比呢。”那弟子白了一眼问话的人道。
“那师兄往年的奖励都是些什么啊?”问话之人是去年刚入门的小弟子,约莫十一二岁。还没有经历过宗门大比,所以很是好奇。
“练气期的榜首是修炼资源,筑基期以上的好像是可以进入藏宝阁挑选一件法器吧,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上次大比我刚好是第十一,就差一点。”
纵使他没能进入前十,也不妨碍一旁的小弟子用艳羡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楚槐听着,脑中又迅速闪过一幕,一群人站在藏宝阁面前等待着。
画面突然一转,是她与苏白,陆梵止对峙的情景。
她不知道这些是记忆还是预知。
最后摇着头走开了,算了,她也不想参加。
这一走也就错过了后面的信息。
她走后,那对师兄弟还在说:“不过这次我听师傅说,金丹期以上的佼佼者会被送到战场。”那位师兄神秘兮兮的说。
“什么战场?”听着懵懵懂懂的问道。
“不可说,不可说。”那师兄神神叨叨的,话说到一半就不愿意再说了。
小修嘟着嘴,控说:“师兄你是不知道还是不能说啊。”
被师弟拆穿的师兄,脸上没有丝毫尴尬,义正言辞道:“自然是不可说,天机不可泄露,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师弟嘟囔着:“是不是真的啊。”
楚槐回到无界峰上,秦无朝罕见的没有躺着喝酒,他手上拿着阵盘,身边还散落着许多,见到她回来,热情的招手道:
“徒弟,快来看看师傅我的成果。”
她依言走上前去,拿起他旁边散落的阵盘,好奇的问道:“师傅,你这是干什么?”
他则笑嘻嘻的说:“师傅我不是要走了吗,总得给你留下傍身的玩意,师傅别的不行,阵法可是强项。”
“我多做一些,日后你遇见危险,也能抵抗一二。”
楚槐听他说完沉默了。
“你看看你,我就是怕你这样。”秦无朝拍拍她的头,毫不客气道。
说完又从怀中掏出一本书,说:“这是我这辈子的心血,都在里面了,我知道你天赋高,但是有空看看说不定能解决你一些烦恼。”
楚槐接过,打开那书,里面是划分有序,字迹清晰的阵法讲解,从厚度上看,便知道他的用心程度。
他这一般如同交代后事的操作让楚槐心中很是复杂,纵使她极力掩饰,也逃不过秦无朝的法眼。
“行了行了,我听说这一次的宗门大比强者如云,你也上场争一争,给师傅留些一些美名。”
“等见到你师娘,也能跟她吹嘘说师傅我教导有方,交出来一个绝世天才。”
这一通话下来,楚槐脸上露出了笑意,
然后,秦无朝一脸打趣的问:“对了,我还未曾问你,同剑峰上的那弟子是何关系,你也是厉害。”
他说的正是陆梵止,这几天楚槐不在山上,陆梵止来找过她两回,只是都赶的不巧,她每每都不在。
“你倒是跟为师说说,你跟那宁戈真人是何关系。”
“不是是兄妹吗?”
“只是如此吗?”秦无朝不相信,同时还有一种,我这个傻徒弟怎么都不开窍的既视感。
“当然了。”
“啧啧啧,我还以为你当时拜师拝不上,直接把人家徒弟弄上手了。”
丢失记忆的楚槐挺直了腰,理直气壮的说:“我怎么会作出这种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