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生冲了进来,这个病房简直是雷区,不想涉入,又不得不来。
“你们站住!”陶朵蓝用无比冷静的声音命令,“站在那里,不许过来!”
“蓝,蓝,你先止血!蓝……”宁裕紧张地看着陶朵蓝的血液一滴滴落下,手足无措。
“宁裕,你先听我说,如果没有说完,我不会让医生靠近我的,我相信他们知道我的身手!”很好,全场都安静下来,那些医生护士也只敢焦急地观望,没有人敢靠近。
而宁裕无措地伸手接住陶朵蓝滴滴落下的鲜血,那些液体将他的手掌染红,将他的双眼染红。
“宁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等我发现的时候,我已经没有办法离开你。宁裕,我喜欢你,不是同情,不是锄强扶弱的女侠情节,我喜欢你!是真的喜欢你!”随着血液的流失,陶朵蓝的脸颊渐渐发白,唇也变得青紫。
宁裕胆战心惊地看着陶朵蓝的伤口,只会傻傻地点头,“蓝,我相信……我相信!我相信!让医生看看你的伤口,好不好?”
“你真的相信吗?”绝美的笑花在陶朵蓝脸上绽放,“宁裕,如果……你不在了……我一定会随你而去,这是我在手术室外看着你受罪时下定的决心,宁裕,你相信吗?”
“我相信!我相信!蓝,我相信,蓝,求求你,我再也不会了,求求你,让医生看看你!”宁裕的双眼因为惊恐而圆睁,双目赤红,凝住呼吸看着鲜血一滴滴地落下。
陶朵蓝终于放心了,笑花扩大,然后整个人向宁裕倒去,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又几乎没有吃什么东西,损失的血液终于使她倒下。
医生和护士冲过来,从宁裕怀里抱起陶朵蓝平放在沙发上,赶快处理伤口。
“蓝——”凄厉的声音扬起,宁裕的手腕上的伤口再次被扯开,他却感受不到任何疼痛。他的世界,被眼前的鲜红淋漓成一片,无可挣脱。
“蓝……蓝……蓝……”宁裕从床上翻下来,跌在地面上,全身虚弱的没有一点力气,却挣扎着向被平放在沙发上接受包扎的陶朵蓝挪去,“蓝……蓝……蓝……”病房里乱成一片,几个护士都无法阻止宁裕的动作,最后,医生不得不为他注射了镇定剂。
宁裕趴在地面上,意识很快模糊,却挣扎着想睁开眼睛,看向他最心喜欢的蓝。“蓝……蓝……”渐渐地,眼睛合上,在地板上趴伏着睡去,却还是向着陶朵蓝的方向。
护士手忙脚乱的把宁裕抬上病床,他手腕上的纱布再一次被鲜血渗透,医生护士都头疼地再次为宁裕缝合,这是他们见过最难搞的病人。
当陶朵蓝睁开眼睛时,室内陷入了一片昏暗,安静的没有任何声息,病房内只有病床边一盏落地台灯散射出淡黄色的光芒,陶朵蓝久久地盯着天花板,慢慢地,记忆流回她的脑子,她坐起来,身体像是沉睡了很久,有些不受控制。
灯光下,是一张皱着眉头额头上布满汗珠的脸,一张让陶朵蓝疯狂的脸。
陶朵蓝克服阵阵晕眩,走到床边坐下,静静地看着宁裕,宁裕在镇定剂作用下沉沉地睡去。但是,他的不快乐却没有跟着睡去,眉头紧紧地皱着,额上布满了汗珠,身体也微微地颤抖。
到现在,陶朵蓝还是无法消化她从宁裕以前的主治医师那儿听到的一切,像是一个故事,一个遥远的悲惨的故事,在她快乐的十七年生活中,她从未想过,在城市里的另一个不远的角落,有个男孩子,竟然在过着那种生活,如果是她,恐怕早就撑不下去了吧!除了以死抗争,用死解脱,还能怎样?
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主治医师几乎是含着眼泪讲完的,当时宁裕因为忧郁症就诊时,他们对他进行了全方位的了解,从他的个性及生活背景,才发现,这个男孩的忧郁症已经深入骨髓。整整五年,宁裕在医院度过,没有离开医院一步,经历了十七次自杀,一次次在死亡边缘徘徊,最终,还是活了下来,但是,这究竟是幸运还是不幸?
陶朵蓝想,当时,宁裕一定很痛苦,因为他还要继续活下去,还要继续面对。
宁媛是个幸运的女孩,从出生起,无数羡慕的嫉妒的眼光就投注在她身上,父亲宁襄垣是国内最大的连锁百货公司董事长,在世界范围内的连锁店超过了五千家,资产数百亿,而作为独生女的她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没有人知道,她的母亲在生产完之后患上了产后忧郁症,父亲由于公司业务繁忙,忽略了守着豪宅的妻子与幼小的女儿,在宁媛五岁的时候,母亲自杀身亡,那一天,母亲躺在印着纯红玫瑰的床单上,面容祥和,血液和床单上的红色融成一片
宁媛受刺激后都没有开口说话,瞪着和母亲相似的大眼睛,涣散地注视着前方,宁襄垣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放下生意,终日陪在女儿身边。两年后,宁媛在各种治疗下终于恢复。但是,心灵的伤害没有人能预测感应。
宁媛在完善的保护下长大,娇宠,懦弱,害怕孤独,依赖性强,任性,极端,种种不良的性格渐渐显露。但是,这些丝毫不影响她魅力,美丽的像是不沾尘世的仙女,还有巨大的财富后盾,相信没有人可以抗拒,大学的时候,宁媛遇到了那个让她疯狂的男人。
于往豪出生贫寒,却优秀得让那些富家子弟胆寒,高大英俊的外表,洋溢的才华,高远的志向,无与伦比的智慧,将他推到了浪尖上。从进大学开始,无数的追求者前仆后继,但是,没有一个女孩能走进他的心里,直到遇到了宁媛,只需要一眼,他们都陷进去了,万劫不复。
为了爱情,于往豪牺牲了他的志向,入赘进了宁家,多少的风言风语都没有影响到他爱宁媛的心,他们度过了一段快乐的生活,直到宁裕出生,宁襄垣的身体情况渐渐下滑,他放心地把公司生意交给于往豪,专心地陪伴女儿孙子养老,看似完美的安排,但是,矛盾也就此产生。
于往豪因为公司的事务渐渐疏忽了宁媛,而以宁媛的性格,当然是不愿意了。但是,于往豪却没有多余的精力来安抚宁媛,不止是这个位置可以尽情挥洒他的才华,而且,他一定要做出一番成绩,这样才能堵住越来越张狂的悠悠众口,夫妻间的摩擦越来越严重,于往豪越来越忙碌,宁媛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快乐,直到宁裕五岁那年,宁媛第一次自杀,她用这种方式把丈夫拴在身边。
于往豪被吓坏了,整整在妻子身边守了一个月,形影不离,宁媛像只得到主人恩宠的猫,满足地依偎在于往豪身边,而之后,每一次,一次又一次,每当丈夫投入忙碌的工作种,宁媛都通过自杀来吸引注意力。
一次又一次,她成了习惯,所有甜美的性格都消失了,只剩下哀伤与埋怨,疑东疑西,忐忑难安。而一次又一次,于往豪所有的耐性也快被消磨殆尽,面对满脸哀怨的妻子变成了折磨。
一次又一次,宁裕看着母亲折磨父亲的方式,他快乐的时光只有五岁之前,有外公母亲父亲陪着,五岁之后,母亲紧紧把他看在身边,隔离了他所有的触觉,因为,宁媛已经陷入了极端的不安全感中,儿子像是她最后能抓住的一个东西。
宁裕单纯快乐的童年消失了,他没有一个朋友,下了课之后就赶快回家,否则宁媛就会满世界的找他,几乎每一天都是,他做着功课,身后母亲对父亲絮絮地抱怨着,他尽力地做个好孩子,将课业做到最好,希望可以换得母亲的笑容。可是,他得到的只是一次次看着母亲用锋利的刀子划过手腕上的血管,母亲的忧郁渐渐传染给了他,宁裕越来越寂寞,母子两个几乎终日愁眉以对,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宁裕十五岁那年。
那天,宁裕拿到了国内一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以十五岁的年龄,之前,外公和父亲多次提出送他到国外读书,一是为了给他更好的教育,也为了暂时逃避他已经走入死胡同的母亲,而小小的少年宁裕拒绝了。他只是努力读书,努力陪伴母亲,他知道,他是母亲最后的希望,他提前三年拿到了那张通知书。
而宁媛给他的回报不是一个微笑,他最爱的母亲,用那把锋利的水果刀划过了他的手腕,然后是自己的,鲜血一滴滴从手腕上溢出,母子两人的血液混在一起,流成了一条小河,本该是明朗少年的宁裕露出了十年来第一个笑容,那是解脱的笑容……
如果,他尽了最大的努力,都不能让母亲快乐,那么,他愿意陪着母亲到另外一个世界去,因为,他的母亲最怕的就是孤独。
这是宁裕在接受催眠治疗时吐出的话,让在场的两个医生都落泪了,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在经历了那些苦难之后,对亲手伤害他的母亲,竟然只有那么深沉的爱!
宁媛和宁裕都没有死,却都因为忧郁症入院,宁媛陷入疯狂的幻想中,而宁裕则是精神低落,一心求死,一个美满幸福的家庭,就这样断送了。
而经历里一次又一次流血事件的于往豪崩溃了,尤其是这次还将他最疼爱的儿子牵涉进来,他的精神受不住更多的压力,一个优秀的男人,被爱情折磨得狼狈不堪,于往豪提出了离婚,不是他不爱宁媛了,而是他不知道该怎样继续爱她,现在即使分分秒秒陪在她身边,她依旧疯狂难安,一个钢铁一样的男人被压垮了。
宁襄垣目睹了女儿惨事的发生,也心疼心力交瘁的女婿,他做主让女儿女婿离了婚,于往豪甚至没有去看他最疼爱的儿子一眼,消失无踪,一直没有消息。
开始时,宁襄垣还经常来看外孙,可是,一年之后,宁襄垣再也没有出现,医生通过八卦杂志才知道未皇大权外落,宁襄垣中风偏瘫,从那时候起,宁裕得到的只有源源不断的医药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出现。
十七次自杀,每一次都是割腕,和她母亲还有外祖母采取同样的手段,通过各种东西,那些日子,医生护士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宁裕,守着一个眼睛里只有死寂的少年,少年总是圆睁的眸子里,满满的绝望,有几次宁裕都是一脚跨入了鬼门关。
终于,在最耐心的医护人员,最先进的设备手段治疗下,五年之后,宁裕康复了,虽然还是没有朝气,但已经不会再通过那么激烈的手段来伤害自己,出院后,院方要求宁裕每周都要到医院复诊,因为忧郁症的复发率很高,但是,从此宁裕消失无踪。
院方与现在未皇的负责人联系,却都被拒之门外,渐渐地,院方也将这个病人遗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