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颌一痛，卓安唇上贴了个温热的东西，气息陡然紊乱，一把推开身上的人：“做什么？”
“阿安，你在忧虑什么，是在忧我对你的感情是否是真？”赫钰逐渐凑近，卓安下意识后退，脚一绊，整个人倒在床上，赫钰趁机压在他身上。
“当年，你总是眉眼淡淡，好像什么都入不了你的眼，我与你共存多年，你待我好似山间的精怪，并无多大差别，我一直藏着对你的感情，却还是被你赶下山。”卓安忆起当初的情景，心口还是那样疼痛。
赫钰默不作声将食指抵在卓安额间，那禁锢的封印瞬间消失，卓安身体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又好像没变，只是眉眼容貌又精致了几分，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股仙气。
“你…”
“封印我给你除了，阿安，我希望你能自信点。”
“什么自信？”
“你这么好，怎么会认为我当年没有任何悸动。”赫钰在卓安愣住时，在他眉心记下一吻。
卓安感觉自己腰间不适，低头一看，发现自己的腰带不知何时不翼而飞：“赫钰，住手。”
“不行。”赫钰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像从前一样唤我阿钰。”
他的手不断在卓安身上游移，让卓安整个人紧绷着身体：“别闹了…”
“为何到了这种时候你还认为我是在闹。”赫钰低头在卓安裸露的肩膀上咬了一口，不轻不重，但足以留下痕迹。
卓安脑袋正一片空白，突然身上一重，赫钰没有预兆地昏倒在他身侧，他摇了摇他的身体：“大人？赫钰？阿钰？”
卓安尽力从赫钰身下爬出来，将他身子翻正，紧闭双目，已然昏睡过去，卓安试着找出原由，发现他只是体虚过于疲累，便渡了些灵力过去，但好像是个无底洞，无论他用多少灵力，都无法补充。
卓安急忙整理好衣服，打算出去找人，原本昏迷的赫钰却在这会儿醒了。
“阿安，你要去哪里？”
“你…你醒了，为什么刚才会突然昏迷，还有你的身体是怎么回事？”卓安又重新坐回床边追问道。
“一些小毛病，不碍事。”
卓安没有完全相信，赫钰拉起他的手：“要不要继续？”
卓安猛地抽回手：“我感觉你身体不太好，还是尽早休息。”
“那你也一同躺下来，我不动你。”
不想僵持下去，卓安连衣服都没脱便躺了下来，赫钰确实如他所说没有在动手，卓安睡在外面，头也朝外，见烛火还在燃烧，抬手将其熄灭，只是过了许久都无法入睡，此时腰间一重，一条手臂搭在他腰上，耳边传来赫钰均匀的呼吸声，他已入睡，自己不好打扰，只能维持这个姿势。
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日头高高挂起，身边的赫钰不见踪影，他躺下的地方已经凉透，想必早早就已起床。
这时赫钰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早膳，见他醒来：“夫人，吃早膳吧。”
卓安穿衣的动作一顿：“不是你夫人。”
“我们昨日才成亲，还共枕一床，怎么第二日就翻脸不认人了？”赫钰的神情太像深闺怨妇，以至于让卓安不由勾唇一笑，“我记得还要给爹娘敬茶，这时候你怎么没叫我，还是你忘了？”
“怎会？我前一会儿刚去敬茶了，连带你的那一份，问我为什么只有我一人，我回答说你昨晚太累了。”
卓安看这里的布置像是在赫府：“是给我爹娘敬茶？那你是特意跑了一趟卓府？”
“是。”赫钰不觉得有什么奇怪。
“我要回去一趟。”
“那需要等三日才能回去。”
“你怎么也会在意人间这些条条框框？”
“身在哪方，就要遵守哪方的规矩。”赫钰道，“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三日后赫钰和卓安一同回了卓府，卓安站在大门口，突然止住了脚步：“我爹娘那儿…你如何解决的？”
“我表明一番心意，起初你父母确实不同意，但还是被我说动了。”
两人进门后，卓安面对他父母时，还有些不敢直视二老的表情，直到二老笑吟吟递了两个大红包，还拉着卓安说些体己话，总的来说，对赫钰这个女婿是满意极了。
卓安之后去找了卓瞿，赫钰也没跟着，先留在府里随意逛逛。
找到卓瞿那会儿，他正在逗鸟，看上去十分闲情逸致。
“大哥。”
“小安，你来了。”卓瞿可以说一点心虚也无。
“准嫂子呢？”
卓瞿往那儿一坐，笑得肆意：“没有。”
卓安蹙眉道：“所以，你合着他人骗我？”
“他人，是指大人吗？如今他对你来说可不是他人，而是你夫君。”卓瞿替卓安倒了杯茶水，“你们昨晚估计没做什么吧，不然你还能安然无虞来我这里。”
“你这是什么话？”卓安一下听懂了，忙低头抿了口茶水掩饰尴尬。
“大实话，小安，为了你，自己的终身大事都拿出来忽悠了，希望日后你与大人能够幸福美满。”
卓安返回的路上脑海还响起卓瞿对他说的话，赫钰察觉到他的思绪放空，握了握他的手：“在想什么？”
“在想，眼前是否真实。”
“眼睛无法判断，那就用心，阿安，我可以再告诉你一句，你是我夫人了。”
“当时我好像说过会给你十里红妆，怕是食言了。”卓安莫名想起他上山寻药的情景。
“也不算，我娶你的那天正是十里红妆。”原本还算和谐的画面，却被赫钰突然口吐鲜血打破，卓安一惊，握住他手腕的同时感受脉搏，与昨晚不同的是，那体内早已破碎不堪，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成的，“你一直在藏着？”
“被你发现了。”赫钰随意擦拭嘴角的血，“不必担心，我…”
这回赫钰晕倒，卓安及时抱住了他，心中一阵慌乱：“你别吓我。”
原本以为赫忻会像昨晚一样自己醒来，结果卓安叫了老半天都没醒，只好先把他带回房内，看着赫钰脸色一点一点变苍白，卓安拼命往他身体注入灵力：“阿钰，我现在是你夫人了，你不会让我守寡吧。”
一大半灵力输送出去，让原本刚复原的卓安有些吃不消，刚控不住往后倒了倒，一只手将他扶住。
“卓安，别白费力气了。”阿挞律也不知怎找到这里来，不过似乎没有什么恶意。
“为什么？”
“他的内里早已被渐渐腐败，那是逆天改命的代价，改谁的命，想必你自己能猜出来吧。”
两人心照不宣，卓安恍然大悟，难怪自己当年身死道消，怎么会这么容易转世：“那我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以哦，只有赫钰这境界的人才做到。”阿挞律蹲下手撑在下巴上，“为什么这么伤心呢？他死了你找下一家不就得了。”
“你不是有个心上人叫将璃？”卓安渐渐冷静下来，“我，卓安，这辈子只会要赫钰一人。”
阿挞律有一瞬间愣住：“冗长的寿命当中，情感又能维持多久，我现在心上人确实是将璃，难保日后会变，他却不趁这种时候来见我。”
“呵，他就是个傻子。”
卓安看着床上赫钰：“还有什么办法？”
阿挞律给了个几近绝望的字眼：“无。”
卓安很长一段时间沉默，阿挞律没停留多久便走了，难得在这里捕捉到将璃的气息，愣是没找到人。
一丝白发从角落一闪而过，阿挞律忙起步追过去，却并无所获，他直接双手抱胸，在原地喊道：“行啊，你继续躲着我，过几日我便要成亲了，作为老朋友，可一定要来参加我的婚宴啊，就在暹泮。”
唯一的动静，便是被风吹落的树叶落到他头上，他烦闷地揪下来，扬长而去。
将璃在身后静静地盯着他走远。
黄昏的时候，赫钰醒了，一睁眼就看到卓安的脸庞，调笑道：“夫人竟然侍在床前，真让我惊喜不已。”
“为何瞒着我？”卓安直切入话题。
赫钰嘴角的笑收了收：“主要是怕你知道我快死了，就更不愿意嫁我了。”
“赫钰，你是不是傻子？”卓安气的在他胳膊上拧了一圈，“这种谎话三岁小孩才信。”
“你在我眼里就是啊。”赫钰不觉得疼，只觉得甜的慌，“忻儿被我留在山里，即使我消失了，也别让他知晓，我怕他会伤心。”
“我也会伤心。”卓安眼角红了红，“阿钰，告诉我吧，怎么样才能救你？”
“确实不能了，有办法我还会舍得离开你吗？”赫钰柔柔擦了擦他的眼角，“不要哭，我会心疼。”
“好了好了，不要太难过，我既然是天地灵气所诞生的，消亡以后也定会有重聚的那天，只看你愿不愿意等着我了。”
无论真假，卓安的心确实被安慰到。
之后那几天赫钰就像恢复一样陪着卓安到处游玩，安逸地差点让卓安忘记赫钰身体的事，在睡梦中，卓安梦见赫钰轻轻吻了吻他的额头，一如往常笑得那般温和：“阿安，我要走了。”
卓安猛然惊醒，摸了摸旁边，已经是空荡荡，全然不见赫钰踪影，知晓赫钰要消失的时候他流了泪，真正消失后他却一滴也没留，等到白天天亮，默默从柜子里取出赫钰和他的衣物，打包好，又遣散了赫府的下人，正当他出神时，面前突然多了一人。
“将璃。”
将璃还是那样喜欢全身包裹着自己，手里捧着一盆花递给卓安：“当作寄托，可以把它当作赫钰。”
这是一株海棠花，卓安会过敏的花，之所以过敏，是因为前世他送赫钰一株海棠，结果被晾在一边没多久就枯死了，转世后心里下意识对这种花排斥，最后演变成了过敏。
“他会回来吗？”
将璃难得撒了个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结果的谎言：“会。”
将璃走了，卓安也准备离开，离开之前去了卓府，不想卓家二老为他牵肠挂忧，清了他们以及认识他的人全部记忆，此后，卓家再无二公子。
“小安，大人他…”
唯一还记得他的便是卓瞿。
卓安抱着那盆花：“若干年我都会等，大哥，你随我走吗？”
卓瞿摇了摇头：“我与你不同，得在人间过完这一世。”
“也是，你要照顾好爹娘。”
如今的卓安，能够转瞬回到神山，他一落地，不远处就传来欢脱的声音。
“安安！安安！”
赫忻一把抱住卓安的大腿：“我好想你啊，都怪钰钰把我扔回来了，对了，钰钰呢，没一起回来吗？”
赫忻努力张望前方，没看到赫钰，不由有些失望。
“你现在还喜欢阿钰吗？”
“喜…喜欢吧，我出生的时候就好痛苦，全身上下都很痛，但我知道这种痛是钰钰带来的，所以才对他冷着脸…”赫忻绞动着手指头，“不过我也想通了，安安既然喜欢钰钰，那我…我就重新接受他好了。”
“忻儿很懂事。”卓安牵过赫忻的手往前走，“阿钰去其他地方办事了，要很久才回来。”
“很久是多久？”
“你长我这么高的时候。”
卓安入住了赫钰的洞府，发现这里的布置一点都没变，有一日他清扫的时候翻出些小玩意儿，这些小玩意儿都是他偶尔去人间玩的时候带回来的，没想到还保存至今。
海棠花又到了浇水的时候，卓安正忙活，感觉衣角被扯了扯。
“嘤——”
是他先前见过的小地精，这是的它已不是孤身一人，身边还站着一只比它高上些许的大地精，卓安没看仔细，便祝贺道：“恭喜你找到伴侣了。”
小地精娇羞地低下头，卓安才发现它身边那只竟是公的，察觉到他的视线，大地精像是宣誓主权一样抱住小地精的肩膀。
“嘤——”
“阿钰在外面有事，还没回来。”
小地精略懂，又准备往自己裤子里掏了掏，被大地精摁住，吓得它立马停下了动作。
卓安随手摘下两颗小果子，分别递给两只：“这次我来送礼吧。”
小地精很是喜欢，捧着果子亲了亲，随后便塞进裤子里，冲卓安摇了摇手，示意要离开了。
“再见，有空常来玩。”
“嘤——”
果子有点大，小地精走不动路还差点摔了一跤，被大地精抱住，之后扛着离开。
春去秋来，好几个季节过去了，海棠仍是花苞的模样，赫忻仍没有什么变化，还是喜欢粘在卓安身边，坐在他膝盖上小憩，原本卓安是清醒着，可不知怎的就睡过去了。
外面的风吹着树叶簌簌作响，伴随着微浅的脚步声，卓安肩上莫名多了件外袍。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