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瞧,你这是多少次装作不认识老娘我了。”妇人食指使劲往那老道士身上戳,“你以为你披个道袍,拿个拂尘,说话五迷三道的就真是个道士了吗?”
如此突如其来的闹剧,让孟家这边有些不知所措,倒是卓瞿忍住脸上的笑意,抬头看了看,卓安察觉到视线也看过来,勾了勾唇,带着显而易见的恶意,那妇人是从何而来的,答案不言而喻。
“这位夫人,你再动手动脚,就休怪贫道不客气了。”老道士为了在众人面前保持形象,忍着怒气道。
“不客气?难道你还想打我不成?”妇人挺挺胸脯,“有种你动手,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
“不可理喻。”老道士把自己的袖袍拽回来,“你认错人了,还请速速离开。”
“要走你跟我一起走,家里再怎么掀不开锅,我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招摇撞骗。”妇人抓住老道长的手臂,就要往外拉,“回去我们好好合计合计,也总比你这样骗人的强。”
虽是妇人,但手劲却意外的大,老道士被她拉的往前趔趄了几步,实在是忍无可忍,卓瞿这时开口,又让他硬生生憋回去。
“道长,不如这样,你先跟这位夫人回去,证明她认错了人,不然这样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
“还是这位公子明事理。”妇人对卓瞿微微福了福身子,换作成老道士,又是另一副面孔,“死鬼,还不快跟我走,留在这里丢人现眼!”
“…若你认错人定要跟我好好道歉!”老道士袖袍一甩,这回不用妇人拉,自己同她一起走出去。
孟老爷也没成想这事态发展没有按自己料想中的走,连忙挂起虚伪的笑容:“大公子,今日是意外,来日我再登门造访。”
这是还要再来的意思。
“孟伯父,慢走。”卓瞿直接做出一个“请”的姿势。
孟老爷脸上的笑差点僵住,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又风风火火回去了,之后卓瞿屏退下人,卓安也从屋顶上下来,两人默契去查看祁踏歌和伊花繁两人的情况。
“花繁,你们还好吗?”
伊花繁从祁踏歌身后走出来,不顾自己先查看他家少主如何:“我还好,就是怕少主受了伤,少主你怎么样?”
祁踏歌抓住在他身上作乱的手:“卓安,他刚才背后烧熟了,你记得给他看看。”
“没熟。”伊花繁纠正道:“就是有点糊…”
卓安看到伊花繁背后确实有一处狰狞的烧伤:“这个,请大夫有用吗?”
“你说呢?”祁踏歌语气不是很好,“可以去找赫大人,他会治好大花的。”
伊花繁小声告状:“二公子,这府外都被结界包围了,我们出不去。”
卓安抬头扫视一周,隐隐约约看到一层屏障,想必那便是结界:“你破不开?”
伊花繁有些不好意思:“说来也怪哉,我好像不是跟这结界一个层次的。”
卓安转头看向卓瞿:“大哥,你找个人去赫府一趟,看看能不能把赫大人请来。”
“好。”
“谢谢大公子,二公子。”伊花繁认真道谢,发现手还被抓着,轻声道,“少主,需要我送你回房休息吗?”
“你当我是姑娘家啊,现在受伤的人是你,你给我进屋去。”祁踏歌推搡着他走,头也不回直接忽略后面两人。
伊花繁无法,任由他推着走。
卓瞿很快就找人过去请,回来的时候直接就把赫钰带来了,‘赫钰’刚到大门口,脚步微顿,看到卓府突然多起来的结界,脸上并无多大惊讶,一进门直接找到伊花繁那儿,祁踏歌也正好在里面守着。
“大人,你还真来了。”伊花繁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自己还能让大人上心过一次。
“说过要去赤水,你这会儿怎么还伤着了?”‘赫钰’没急着给他疗上,还有闲情逸致跟人打趣。
“是我学艺不精,但族长又告诉我不能轻易伤害人类。”伊花繁羞愧地低了低头,帮少主寻回狐尾理应是他该做的事,他要是因为这伤而没法同去,可要自责死了。
“那老头的话就那样听从?难怪跟他一样顽固蠢笨。”祁踏歌说的对象好似不是自己的亲爹,那般冷漠,“人家差点把刀架在脖子上了,你也不会反抗?”
“我…”伊花繁一时说不出话来。
“行了,不是找我疗伤,难道是要我看你批评人?”‘赫钰’先检查伊花繁的伤口,看过之后不由拧眉,“难怪祁踏歌这般说你。”
“那可不是,差点变成烤狐狸了。”‘赫钰’开始为伊花繁治疗,祁踏歌很识时务安静下来,见伊花繁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本想撇过头当作视而不见,终是没忍住用袖子替他擦了擦。
“这就好了?”‘赫钰’很快收回手,治疗的速度不禁让祁踏歌产生怀疑,“你可不要随意糊弄人。”
“那你要不要检查一遍?”
‘赫钰’只是随口说说,祁踏歌还真就扒开伊花繁的衣袍查看一番,见上面的伤口已经痊愈,心下不由松了口气。
伊花繁默默将衣袍重新系好,揉了揉有些滚烫的脸:“大人,外面的结界可否破解?”
“可以。”‘赫钰’点点头,眼里笑意泛起,“不如让阿安来好了。”
“你是在开玩笑?”祁踏歌满脸不可置信,“卓…夫人现在就是个凡人。”
“那又如何,我说他行他就行。”
伊花繁也跟着帮腔道:“对少主,大人说行,夫人就行。”
卓安有想过‘赫钰’会不会借着疗伤的功夫,再跑他这儿蹭一趟,毕竟眼下的‘赫钰’确实干的出来,这想法很快就得到了证实,他先是合上书籍,抬头看向来人:“花繁的伤怎么样?”
“大概好了差不多。”‘赫钰’暼到桌上书籍的名称,“阿安,你还在看峵朝的书啊?”
“前些日子没看,如今突然想起就看上一点。”卓安似乎不想在这个话题上多聊,“那今日来的老道士只怕不会就此罢休,能不能让花繁他们两个暂时移居到你府上?”
“我会考虑,若是阿安的话我直接就不用考虑了。”趁卓安变脸之前,‘赫钰’紧接着说道:“眼下应该先解决那结界。”
“你与那个老道士应该学的是类似的术法,难道你也无法解?”
‘赫钰’不屑冷嗤:“他那是旁门左道,哪能与我相比。”
“哦?”
“当然,这次我是想让你来试试。”‘赫钰’眸光捻月色,温柔缱绻。
“你是在说笑?”卓安的反应与回答基本与祁踏歌一致,“别胡闹了。”
“我没有啊。”‘赫钰’认真解释,“阿安,你没感觉到你眉心上多了某样东西吗?”
“没有。”卓安没能给他想要的回答。
“撒谎,你分明感觉到了。”‘赫钰’自然是不信,“我们去屋外,我教你怎么把它唤出来,那结界便可破。”
于是卓安就这么被他拉到外面,‘赫钰’堂而皇之执起他的手:“它叫孤明剑,你在心中默念它的名字,它自然就会出来。”
卓安没有立即执行:“它是如何来的?”
“我并不知晓。”‘赫钰’轻而易举把事实掩盖过去,“只感觉到不知何时你眉心多了一物。”
卓安闭上眼,按‘赫钰’所说在心里默念,眉心的剑印由浅及深再次浮现,上回一闪而过‘赫钰’还没来得及好好看看,现如今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画面,极度喜悦的心情让某个地方的那人一同感知到了。
孤明剑从眉心飞出来,逐渐变大伸长,卓安睁开眼,直接握住凹凸有致的剑柄,立如芝兰玉树,这般气势凌人的模样和‘赫钰’脑海里那久远的身影慢慢重合。
卓安看着手中寒光闪闪的利剑,指尖慢慢划过剑身的纹路:“就是它吗?”
‘赫钰’缓过神道:“是它,是不是与你相配得紧?”
“与剑哪有什么相配之论,我一般都不用武器。”卓安抬头看向结界,在他眼中更加明显可见,“之后该如何?”
“很简单,劈过去就是。”
卓安执起剑,直接往上方一扔,孤明剑仿佛知道卓安的意图,自己划上一道剑意,那看似顽固不化的结界瞬间破裂。
与此同时,正在打坐的老道士突然吐了一口血,忙掐指一算,原来是有人破了他的结界,暗自咬牙切齿,正好他的房门被推开,孟乔溪背着光走进来。
“道长,怎么吐血了?”虽是询问,但孟乔溪脸上并无多少担忧。
“孟小姐还是顾虑下自己吧,我的结界被人破了,妖物随时都能逃走,到那时别说狐心,只怕是连影子都找不到。”老道士语气不是很好,从瓶子里倒出几枚丹药服下喘息。
“道长不应该也要担心吗?毕竟祁踏歌和伊花繁跑了,那上好的妖丹可就没了。”孟乔溪无法站立太久,便随意找一处坐下。
“那眼下该做甚?”老道长想起今日被那不知从何而来的妇人弄得颜面尽失,被她拉走解释老半天她才确定是认错了人,现在想来怕是卓家搞得鬼。
“他们不会逃走的,准确的说是不会逃太远。”孟乔溪言语笃定,“因为卓安在这里。”
老道士一时不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没想问下去:“孟小姐,你想说…”
“一张嘴说不过十张嘴,一件事说的人多了那也慢慢成了真,等到卓家成为众矢之的,一切迎刃而解。”
老道士慢慢懂得其中的含义:“还是孟小姐聪慧过人。”
扔出去的剑劈开结界之后自动回到卓安手里,上面的寒光依旧不减,只不过少了几分森森冷气,多了几分柔和。
“这样后怎么收回去?”
“如唤出来的方法相同。”
片刻后孤明剑化作一道流光再次注入卓安的眉心,此次过后,原本空无一物的那点已显现出剑印的轮廓,极淡,不仔细看无法发现。
卓安手不自觉往眉心处摸了摸:“那个老道士你能解决吗?”
“阿安的意思是…让我杀了他?”‘赫钰’可不像那个他般不肯杀生,若阿安看老道士真不过眼,他动手解决就是。
“杀?”卓安没想到‘赫钰’能轻易把这个字眼说出口,“我只是奇怪孟家请来个老道士来卓府干什么,不如等会找花繁一问。”
“不用找他,我亦知晓。”‘赫钰’在其前走了两步,“之前祁踏歌一直为孟家小姐孟乔溪续命,估计已是到了强弩之末,那孟乔溪就把主意打到祁踏歌狐心身上。”
“那女子看似柔柔弱弱,没想到内里是个心狠的,不似你,嘴硬心软。”
“同我和女子比做甚。”卓安面露不悦,“孟乔溪要是得了狐心,方可痊愈?”
“岂止是痊愈,活个百年以上不成问题,且容颜不老。”
卓安心下已有了考量:“孟家那边可能很快有动作,你今日就将他们带走吧。”
‘赫钰’没有立即应下:“寻不到人,他们恐怕会趁机朝你发难。”
“不是我,现在主事的是我大哥。”卓安毫不犹豫将自己亲哥推了出去。
‘赫钰’不由轻笑:“这倒也是。”
“结界破开了。”
伊花繁在屋外看到碎裂的结界,忙去屋里报备,这般活蹦乱跳不似刚受过伤的模样,“少主,没了结界我们可以跑了。”
“会不会用词,什么跑?真当我怕那老道士?”祁踏歌拉过他,让他在旁边坐下,“实在不行杀了了事…别用这眼神看着我,孟乔溪要我的狐心,你猜那老道士要我什么?”
“人。”
祁踏歌一掌拍向他的后脑勺:“什么人,是妖丹,他肯定惦记上我的妖丹了。”
伊花繁目光惊惧:“没想到还有心思如此歹毒之人,少主,这人间真可怕!”
“有我在,你怕甚?”
见卓安和赫钰一同进来,祁踏歌稍稍正了正身子,看向卓安:“莫不是真让他给搞破了?”
“少主,我觉得八九不离十,我刚才就感受到一股凌厉的剑意。”伊花繁先替人回答道。
“你这个多话的呆花。”有外人在,祁踏歌只是淡淡暼了他一眼,并无多少动作,“你们前来何事?”
卓安道:“收拾下行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