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一时不知如何说出口,大人也明明知晓,估计想让他难堪:“我不该…不该趁大人失忆…”
“先起来吧。”
卓安起来抬头环顾四周,屋内已经不见赫钰的踪影,想必早已离开,那案上的两支红烛仍在灼烧,却独留他一人形单影只。
他褪去喜服换上平常的衣物,外面没人守着,约莫赫钰走之前让人散去,手悄然碰上一股凉意,卓安将它捧起:“是啊,孤明,我还有你,咱们走吧。”
无声无息消失在宫内,无一人察觉。
天亮时,卓安继续走在那儿街道上,由于他这张脸太有辩识性,他戴上了斗笠,那前方吆喝的小贩过于眼熟,他又在那儿买了一串糖葫芦。
没有目的性地行走,在一处河边停下,坐在台阶上,可能他的行装太过怪异,他这周围一小圈,暂无人敢靠近。
脸上有股湿润,卓安摸了摸自己的脸,竟然不知不觉间流了泪,他走出这扇门,那门慢慢重新闭上,此时他却没有勇气打开另一扇门。
“阿安。”
赫钰和小羽站在那里,在卓安疑惑的目光,渐渐融为一体:“跟我走。”
“大人不想让我知道吗?”卓安依旧站在原地,他的手又覆上另一扇门的锁上,“两个你?哪一个是真实的?”
“那些已经过去了,再忆起只会平添烦恼。”赫钰瞬移到卓安面前,强硬地拉住他的手腕。
卓安下意识甩开:“放手。”
赫钰没有松开,但也拉不走卓安,两人一时僵持不下,卓安最后趁他不备,直接拽过来,两人一同跌入门内。
传说山里有一位山神守护着这里,不过他深居简出,极少人窥得他的身影,而山神身边常年跟着两人,一个是他的侍灵,一个是他生来就有的伴生兽。
卓安的臂膀被人拍了拍,转身却不见人,耳边立马传来一阵笑声:“卓安,我在这里呢。”
“一点都不好笑。”卓安转回身子,“单瞿,你太无聊了。”
“是啊,我的确很无聊,在这里只有你和大人,而大人常年闭关,我也不敢跟他说过多的话,能与我聊天的,也就只有你了。”单瞿揪来一片叶子,叼在嘴里,仰躺下去,翘着腿好不自在。
“山中不是有很多精怪?”
“精怪虽多,但没你得趣,我唯一的好朋友便是你。”
突然卓安心有所感:“大人出关了。”
说罢就要前去迎接,每次单瞿都追不上,只能落在他身后。
卓安站在洞门前,很快他心心念念的身影便出现了,袂袂白衣,一如既往地清冷出尘,感觉到自己看得过久,连忙低下头:“大人。”
身后赶来的单瞿也随之行了一礼:“大人。”
赫钰的视线落到卓安身上,让卓安身体更加紧绷:“大人可是要沐浴?”
这是赫钰每每出关首先要做的事,他不喜一个法术了事,而是喜欢亲力亲为:“单瞿,这次由你来为我添置衣物。”
从卓安身边经过,一股冷香窜入鼻间,他的心仿佛坠入冰窖,大人是在疏远他吗?难不成他肮脏的心思已经被发现了?
“啊?卓安,我没听错吧,以往不是由你来做这事,怎么这次变成我了?”单瞿有些惊讶,待看到卓安脸上的失落,立马闭上嘴。
“你才是侍灵,伺候大人的事,当然由你来做。”卓安也离开原地。
卓安就寝的地方与赫钰的相邻,从赫钰诞生之初,他们的关系便紧紧相连,似主仆,又似朋友。
此时卓安睡不着,坐在房门口,希望徐徐吹来的凉风能平静他浮躁的心情,望了望临近的屋子,那一片黑暗,想必赫钰早已睡下。
幽幽的琴声慢慢传来,此间能在这儿弹琴的也只会是赫钰,卓安静静聆听,不觉间有些困乏,竟直接靠着柱子睡下,醒来时发现躺在自己的床榻上。
单瞿此时推门进来,手里还端着一碗热粥:“卓安,你醒啦。”
“昨晚是你将我送床上睡的吗?”卓安起身把鞋子穿好。
“呃…呃,是,是我。”
卓安此刻心思放在别事上,没注意到单瞿的异常。
“先喝点热粥。”单瞿将卓上的盘子推了推,“虽不是肉体凡胎,也要注重身体,怎么能睡外面。”
“可能太困,直接就在那儿歇下了。”
这次赫钰出关,卓安明显感觉到他与他时间的距离在逐步拉长,他几乎甚至没有主动唤过自己,偶尔有些事也全部交由单瞿来做,自己好像成了这里,最多余的人。
卓安与狐族族长还算有些交情,反正自己近来无事,便去他那儿坐一坐,族长见他来,很是热情地摆上菜肴与美酒。
“公子看起来眉眼疲倦,可是有心事?”族长瞧一眼卓安,便很快看出端倪。
“估计是没休息好。”卓安自然不会把心事告知他人,默默替自己斟上一杯酒,“听说令郎离家出走了?”
族长叹了口气:“年纪小,难免年轻气盛。”
“为何不跟他解释?”
“这个不好说,要是知道他向来敬爱的母亲利用他来对付我,免不得一阵伤心。”
况且他与那人,确实是有一段往事,他不爱踏歌母亲,只是肩负重任,不得不与她成亲。
卓安又继续喝了几杯,总共喝完好几坛酒,族长忍不住劝解:“莫要再喝了,我这酒的烈性大的很。”
“你是不是舍不得你珍藏好几十年的老酒,我这没喝多少遍心疼得不行。”卓安两颊染上红晕,双眼些许迷离,族长看他这模样,再联合他所说的话,心道不好,恐怕已经醉了。
卓安猛扑倒桌上,声响让族长一惊,忙去查看情况:“公子,你怎么样啊?”
就当他以为卓安已经醉得睡过去的时候,他本人又撑着手肘直起身:“脑子有些混沌,就不打扰你了。”
“我送你回去吧。”就这模样看得族长十分不放心,生怕他人回去醉倒在路上,可偏偏醉后的卓安执拗得紧。,“不必劳烦,我一人便可。”
过门槛时差点被门槛绊倒,族长看不过去了,二话没说扶着他回去,一路摇摇晃晃,他这身子骨还真撑不起卓安的重量,幸好前方有一人走来,他眼神一亮,待看到来人:“大人怎么会在这里?”
“路过。”赫钰视线放在垂着脑袋的卓安身上,伸手从族长手里接来,卓安也无意识靠在他怀里,“你可以回去了。”
“啊…好…好。”族长愣愣点头,折返旅途中回想当时的情况,大人眼里貌似尽是柔情。
卓安没感觉换了个人,但也识不清眼前人,迷迷蒙蒙睁开眼,手不自觉放在那人的脸上:“你长得好像一个人啊。”
赫钰抓住在他脸上作乱的手:“卓安,你喝醉了。”
不然也不会连他都认不得。
“不,我没醉。”卓安做出有史以来最胆大的举动,他手臂环过赫钰的脖子,将他拉下,唇覆了上去,周围的风好像静止了,赫钰愣了好半天想推开时,卓安自己晕过去软下身子,幸好赫钰及时拖住。
赫钰指尖慢慢掠过卓安的侧脸,随后打横抱起带他离开。
卓安醒来的时候,脑袋仿佛劈开一样的疼痛,好一会儿才勉强缓过来,对于昨晚依稀有些记忆,他找族长喝酒结果喝多了,然后…然后他好像看见大人,自己貌似还,亲了他?
“卓安,大人叫你过去一趟。”
单瞿进来传话,又偷偷附在卓安耳边说道:“你等会儿小心点说话,我刚才看大人脸色好像不太好看,你昨晚做了什么吗?我看着大人抱你回来的。”
“我…我当时醉的厉害,依稀记得不小心…亲了他。”
单瞿起先是震惊,然后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拍了拍卓安的肩头:“原来你终于忍不住下手了。”
“什么下手了?”
“这个嘛…因为我早已看出你心悦大人了。”
卓安有些诧异,之后便是酸涩,连单瞿都能瞧得出,那赫钰岂不是……
赫钰只要求见卓安一人,所以单瞿只陪同他到门口便停下,卓安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进去,赫钰就坐在那里,未戴发冠,三千发丝尽散,卓安只看了一眼便不敢多看,默默低下头:“大人唤我何事?”
“你修为已到了瓶颈期,继续待在这里难以突破,最好还是下山游历一番。”赫钰用很平淡的语气说这话,但仿佛字字刺在卓安心上,“大人…是想赶我走?”
赫钰蹙眉:“你非要这般曲解我说的话吗?”
“难道不是?”卓安抬起头,直视赫钰的眼睛,“是不是因为我昨晚亲了你…”
“够了,我给你一日时间收拾东西。”
“不必,我可以立马就走。”这是卓安第一次给赫钰甩脸色,“若大人不喜我在你面前出现,我可以永远都不回来。”
说完这一句,卓安毫不留恋转身离开,赫钰双拳紧握,好不容易忍住追上去的冲动。
“哎,卓安,你去哪儿?”单瞿在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就见卓安怒气冲冲地走出来,忙追上去,越追发现方向越不太对,这好像是下山的方向,“卓安,你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