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会知道我?”
隐姓埋名多年,一朝被人道出本名,也不知是福是祸。
“莫要再起坏心思。”赫钰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袖袍一收,踱步离开。
待四周无人之时,赫钰手掌凝结出一只花信鸟,鲜活地扑腾在半空中。
“告诉他们,祁踏歌已有踪迹。”
花信鸟吱叫了两声,便扑腾着翅膀飞向远方。
神山一处,一名身姿颀长的灰衣男子抬手接过飞来的花信鸟,花信鸟停在他的臂膀上,开口却是赫钰的声音:“祁踏歌已有踪迹。”
花信鸟已完成自己的任务,顷刻化作原有的灵力消失。
伊花繁带着新得到的消息,来到族长处,狐族的族长外表看起来是在耄耋之年,待人推门进去,他正在小榻上假寐。
“族长,大人传来消息说少主已经找到了。”
族长睁开混浊的双眼,眼底分明闪过欣喜,嘴上却犟得不行:“哼,那个不孝子,他怎么不藏一辈子呢,还被大人发现。”
“少主好像没藏啊,只是我们没有找到。”伊花繁当了真,耿直道。
“…这么多年也不曾回来过,当我死的吧?”族长下榻时发现鞋子找不到了,伊花繁十分准确地从床底下捞出来。
“您都说他是不孝子,那不孝子怎么会经常回家。”
族长穿上鞋子,听到伊花繁直白还竟有几分道理的话,终于忍不住喝道:“花繁!”
要不是知道这小子心思单纯,迟早会被他气吐血。
“族…族长。”伊花繁被这么一吼,身子跟着颤了颤,眼眶不由泛红:“我说错了什么吗?”
“…没有。”
“那要不要派人去把少主请回来?”伊花繁瞬间恢复好心态。
族长背手左右踱了两步,垂头作沉思状,仰头又长叹一声:“花繁,我是老了。”
“可我看您精神矍铄,应该还可以再活个几百年。”伊花繁以为族长是累了才会道出这番言论,便将他重新扶到榻上休息。
“我需要派人把那不孝子找回来,但没那么容易,他很大可能会不乐意,找个修为高深的方能牵制住他,绑也要把他绑回来。”族长是看着伊花繁说的,心中怕是早已定好了人选。
“您看着我,不会是想派我吧?”伊花繁这会儿倒是机敏得很。
族长郑重其事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的修为在族内算得上数一数二,虽然人傻了点,但幸好大人和他的夫人都在那儿,他们会帮衬你的。”
“族长…我不行的,我都没出远门过,说不定会迷路,而且我也没见过少主,不知道他的容貌如何寻找。”伊花繁不停摆手推诿,眼圈开始泛红,又是要哭的征兆。
“花繁,你要自信点,上次给山神夫人送花不是很好吗?”
“可是夫人因为过敏没收下,就收了篮子。”
“……”
族长瞬间笑意全无,苍老的脸露出几分威严:“花繁,我以族长的身份命令你,这一趟你必须得去。”
怕伊花繁又被吓到,说完后又软下态度,眼尾拉拢,悲伤一涌而上:“我只是想看看我心爱的儿子,我已经头发花白,却无儿孙绕膝,最大的遗憾莫过于如此。”
伊花繁也被带动情绪,吸了吸鼻子:“可是您刚说他是不孝子。”
“…那都是气话。”族长死死维护住这酝酿好的气氛。
“好,族长我去。”
族长见目的已达成,颤巍巍从袖口掏出一副丹青,摊开给伊花繁看:“这就是我儿子,当年他走的时候你还没出生,所以你才没见过。”
伊花繁看着画上笑得肆意张扬的男子,用手指往上戳了戳:“他长的好好看。”
“说什么呢。”族长把丹青收起来,塞进伊花繁怀里:“当年他走的时候这副模样,虽说狐族寿命长,容貌变化的慢,但他走后没有受这里的灵气滋养,说不定早就变成一个中年男人了,无论怎样,轮廓五官应该能识得出来。”
伊花繁抱着丹青,没有被打击到:“那我什么时候出发?”
“尽早。”
卓安绕过前来迎接他的小羽,兀自回屋,小羽愣在原地半晌,要知道平常早就把他抱进怀里了。
卓安坐在圆椅上,撑着脑袋,闭目养神,小羽在他脚边蹲下,凑近些才闻到那散发的狐狸味,还是成精又有修为的那种。
再细看卓安的脖子,有淡淡的掐痕,显然是前不久被人掐过脖子。
“喵喵喵。”
听到叫唤,卓安睁开眼,弯下腰摸了摸小羽的头:“是不是饿了?”
房间没有其他吃食,卓安只好抱着小羽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吃的,中途小羽小动作不断,想要证明自己不饿,但都被卓安一一忽视。
然而没有到膳点,厨房空无一物,于是卓安又寻到卓瞿处,卓瞿一眼就看出此时的卓安有些不太正常,特别是看到他脖子上的掐痕,震惊之余又堪堪忍住了。
“小安,你来什么事?”
“小羽饿了,但厨房没有吃的,只好找上大哥这里。”
“我这里还存了点小鱼干,你等着,我去给你拿。”卓瞿假意绕到卓安背后取物,趁其不备往他脖上劈了一刀,卓安软下身子,卓瞿快速揽住他的腰暂时撑住。
“大人啊,小安明显有点问题。”
“喵喵喵。”我感觉到了,还有狐狸味。
卓瞿闻了闻,还真是:“那我先把小安送赫大人那里看看。”
说完打算打横抱起卓安,却被小羽一爪子阻止:“喵。”
卓瞿有些无奈:“不这样抱扛着也难受吧?”
只见小羽爪子在空中虚虚划了两下,地面以他们为中心的光芒显现,随着两人一猫消失,光芒才渐渐淡下,回归虚无。
卓瞿撑着卓安保持动作不变,人已经来到赫府内,此处好像是一人的别院,小羽同他而来,呲溜跑到紧闭的房门前,支起身子往其拍了拍。
“喵。”出来。
拍了几下没有动静,许是没人,不然阿安一来铁定如大狗闻到肉包子似的,还不需要他来拍门。
“赫大人是不是不在?”卓瞿瞧出了情况,给支撑的那只手臂有些发麻,便想换另一只来,结果身上一轻,赫钰出现在他身后,并把卓安揽到怀里,脸上未有疑惑,像是早知道原由。
“赫大人,小安他……”
“被一只狐狸算计了。”赫钰轻抬起卓安的脸,检查一遍,目光扫到脖颈上的掐痕,指腹轻轻在上面擦了擦:“狐族少主祁踏歌,附身在一个叫孟乔溪的人类女子身上。”
卓瞿一下恍然大悟:“怪不得我第一眼见时便感觉有些奇怪。”
“那小安如何了?”
“摄魂铃。”赫钰将卓安抱起:“摄魂铃让他神魂有些不稳,我需为他奏琴三日稳固神魂。”
“那我会在爹娘面前随意找个说辞。”
赫钰抱着卓安进去,小羽也跟着,这回赫钰只看了他,一眼并未阻止,卓瞿见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是,便直接告辞。
将卓安放到床上后,赫钰手移到卓安腰带处,打算解开,小羽看到这一幕简直头皮炸起,扑过去猛咬住赫钰的手臂。
“喵喵……”禽兽。
赫钰轻而易举让他松开嘴,不假辞色道:“躺床上脱衣服很正常,思想不正的人看什么也不正常。”
“……”
赫钰将卓安衣服脱至里衣,剩下的衣服与他的一同挂在一处,随后替卓安还上被褥,走到桌案上,将上面的摆物一扫而空,一把长琴赫然出现在案上,赫钰十指轻轻抚弄着琴弦,弹出第一个音,悦耳悠长,继而十指微动,房内充斥着琴声,如鸣佩环,珠落玉盘。
赫钰将目光投向床上的人,弹出的琴音幻化成道道灵力涌入进去,小羽蹲坐在床边,目光也一瞬不瞬地看着卓安。
无数的尸体堆积成山,不断涌出的鲜血流淌成河,卓安站在这里,却成为这里唯一的活人,此时此刻他有些迷茫,面对此景内心竟能毫无波澜,也未嗅到一丝血腥味。
凌乱的脚步声传来,卓安看到互相追逐的两人朝他这个方向移动,一人容貌陌生,一人容貌模糊不清,他们好像没看到他一样,直接在他不远处动起手。
渐渐的,容貌陌生的那人开始落了下风,最后被击打单膝跪地。
“祁踏歌,滥杀无辜导致生灵涂炭,你罪孽深重。”
“我说了不是我,我只是趁他们死了搜刮些财物。”
“但你身上有杀戮。”那人执剑走来,带着扑面的威压,让祁踏歌更加处于被动,只能释放三尾,打算全力一搏。
“我孤身一人游荡在人间,如何没有杀戮?”祁踏歌抹下嘴角的鲜血,嗓音沉沉:“卓安。”
赫钰停下手,琴音跟着消失,走到床边,用袖子擦了擦卓安额上细密的冷汗,喃喃道:“是梦到了什么吗?”
稳固神魂不是一朝就能完成的,赫钰弹完一段琴音便没再动手,转而去厨房拿了些小鱼干喂给小羽,如今卓安昏迷,赫钰不必食五谷,眼下要吃食的怕也只有这只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