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安这一趟并没有见到赫钰,可能是人不在府中,却不知他进门时自始至终有一道目光跟随着他,直到他消失在大门处。
“钰钰,你为什么爬那么高的树?”赫忻的对四周的风吹草动很敏感,一下便找到赫钰所在的方向,努力昂起头说话。
赫钰从上方一跃而下,赫忻看那翩跶起舞的衣袂,差点迷乱了双眼,晃了晃脑袋,赫钰已赫然出现在他面前。
“昨晚睡得可好?”
“很好…”赫忻老实交代:“安安身上很香,睡得更香了。”
赫钰点了点他的脑袋:“不错。”
卓安已经成年,有的媒人受其他姑娘家所托,旁敲侧击询问卓夫人,卓夫人因此受到很多宴会的邀请,但她一句:“我儿已有婚配。”让很多姑娘芳心碎了一地,最后也只能偃息旗鼓。
蔡夫人听说后握住蔡颖的手,语重心长道:“我蔡家女儿决不为妾,他既有了婚配,那也只能放弃他了。”
蔡颖紧抿着唇,不愿再多说什么。
卓安拆开下人送来的书信,来人只说是孟小姐的贴身丫鬟。
“可有留下其他话?”
“并无。”
将信摊开,字迹娟秀,但上面只有廖廖几句话,最后卓安将信收好,把正扒树皮摩爪的小羽拉来,对着他的头摸了一把:“我出去一趟,不要趁我不在捣乱。”
“喵?”去哪儿。
卓安没听懂,自然没有回答,从小羽身边绕开离去,小羽下意识想跟上去,又不想违背他的意思,只好耐住。
孟乔溪在茶楼要了一间上好的房,而这正是上回卓瞿被殴的那家茶楼,那时不知被多少只眼睛看到,所以卓安来时,便有人时不时看向他,而当卓安目光扫过去的时候,又急忙收回,装作与人谈话。
“二公子这边请。”这小二提前被打过招呼,一见到卓安便迎上前。
卓安跟在小二后面,走到门口,小二便停住:“二公子,这里就是。”
小二鞠了一礼,转身去招呼其他客人。
卓安推门而进,却没有把门关上,大敞开着,孟乔溪坐在那投来疑惑的目光。
“免得惹人非议。”
“这倒也是。”孟乔溪欣赏着手指上的丹蔻,目光轻斜:“卓二公子可会执棋?”
“略通一二。”
卓安在他对面坐下,孟乔溪命人换上棋盘,黑子为他,白子为卓安,出于礼让,卓安让孟乔溪先落子。
孟乔溪也没有推诿,直接落在一处。
到了卓安,迟迟没有动手,孟乔溪笑望着他,尚且在耐心等待。
“为什么教唆蔡颖?”
“你又怎知是我教唆的?”孟乔溪单手撑着脑袋:“二公子莫要给我安上莫须有的罪名。”
“这不是你信上自己说的?”卓安执起第一枚棋子,却落在黑子较远地带。
“我信上只说是我给蔡小姐的香,别的,可没多说。”这回轮到孟乔溪,很快执棋落入棋盘,不偏不宜落在卓安白子邻处。
卓安没有给予回应,反而专心投入棋局,二人你来我往,不知何时白子已半包围住黑子,见此,孟乔溪停下手赞道:“还是二公子棋高一筹。”
棋局没有结束,卓安却也没有再下的意思:“蔡颖一个人不敢做那种事,除非有人在她身边说是非,不然就凭她那二两大的胆子。”
“二公子这不是挺了解自家表妹的嘛,又怎么让人家姑娘伤透了心?”被人点破,孟乔溪脸上一点尴尬之色也无。
“不管如何,她还是做了,那便是错。”
“其实今日请二公子喝茶,我是有礼要送给你的。”孟乔溪没有继续在这个话题上辩驳:“先别急着拒绝,当日我与你在书肆相遇,看你好像喜欢看有关峵朝的书籍,特意从家中找来几本告罄的书籍送予你。”
卓安从他手里接过,确实是他手上未有的,继而放下:“无功不厚禄,孟小姐还是收回去吧。”
“那你就当作是我的赔礼。”
“若是赔礼,这礼未免也轻了些。”
“……”
“二公子要是不满意,我可以从家中库房选一件贵物赠与你。”孟乔溪柔荑上不知何时系了串铃,动作时会发出悦耳的声响,卓安也早就注意到了,只是从开始的无视,到现在俞听不是滋味,心绪有些烦乱。
“孟小姐大可不必。”为了让自己静心,卓安选择收拾棋盘上的黑子,一颗颗落入棋盒的声音让他暂缓。
“二公子,上次书肆的故事我可能还没说完。”孟乔溪手肘横在棋盘上,让一些棋子掉落在地:“有人说峵朝澤帝遇上的美人其实是位仙人,不然怎会迷了帝王的心,你是如何看?”
“每人看法各不相同,关键是你自己如何看待。”卓安发现俞是让自己静心,耳边的铃声就俞发大声。
“我啊,我是信的,那二公子你说有仙的话,会有妖吗?”话音一落,原本大开的门与窗竟在无人动作的情况下猛然闭合,没有想象中的大惊失色,孟乔溪有些失望,直接伸手攥住卓安的脖颈:“卓安,害怕吗?”
此时孟乔溪发出来的声音俨然是男声,配上这娇弱的女子身,显得十分诡异。
“你是谁?”被人捏住脖子,卓安有些喘不过气,这样的感觉犹如当天溺于水中的时候,且如今这只手还在不断收紧。
“我是谁,瞧你如今这副模样,也确实不知我。”‘孟乔溪’脸上话里无一不透露嘲讽与幸灾乐祸的情绪,身后赫然展开两条尾巴,嚣张第在空中一摇一摆:“我是三尾狐哦,你肯定在想为什么现在只剩下两尾了。”
卓安干脆沉默应对,静静等他把话说完。
“因为被人砍了啊,那人就是你,惊不惊喜?”‘孟乔溪’语调微扬,可脸色随着话每说一句便沉下一分:“一条五百年修为,被你生生砍了去,你说我该如何待你?”
“我已经等不及了,我倒要看看那条狐尾被你藏在何处。”‘孟乔溪’指甲陡然增长,随后猛朝卓安脑门袭去,将要碰到之时,其光芒乍起,‘孟乔溪’吃痛收回手,之后忍不住微颤:“结契?你与人有了婚契?”
‘孟乔溪’人正好堵在门口处,卓安只好趁他怔愣之时选择跳窗而出,幸好窗户并没被做手脚,因而才能顺利逃掉。
‘孟乔溪’见人跑了,好不容易有一次独处的机会却这样流失,外面人群众多又不好追赶,只能在卓安跳窗之后轻嘲道:“这里可是二楼。”
怎么说也得摔断个腿。
卓安既然选择跳窗也就做好摔断腿的后果,哪知他一摔下来便被人稳稳接住,这样的触感让他莫名觉得熟悉。
“赫大人。”卓安惊愕赫钰的臂力,他这么一个成年男子摔下来竟能稳稳接住。
此时他还没反应过来姿势有些不太妥当,直到周围围上好一群人,议论纷纷,这才赶紧从赫钰身上跳下。
“二公子怎会……”赫钰抬头望了望卓安跳下的窗口,微微眯起眼。
“意外失足,多谢赫大人。”受了些摇铃的影响,卓安站立的时候不由晃了晃身子,赫钰上前将他扶住。
“哪里不适?需不需要我送你回府?”
卓安摇摇头,除了刚才的虚晃,人已经好上许多,委婉推拒:“我自己一人便可。”
赫钰目送他一步缓着一步离开,之后转身进了茶楼,直往二楼走去。
‘孟乔溪’还尚未离开,盯着棋盘上的棋子,想着接下来该如何做,今日之举让卓安有了戒心,更甚者说不定会请个老道士对付他,想到这儿,门外传来动静。
“这里有人包了,还请移步。”‘孟乔溪’头也不抬地说道。
脚步声消失,‘孟乔溪’以为人走了,却不想眼前一暗,有人坐在他对面,也就是刚才卓安的位子上。
“祁踏歌。”
忽然被人道出真名,祁踏歌抬起头,目光上下打量,惊疑不定:“原来是赫大人,方才是在叫谁?”
赫钰仅道出一字:“你。”
祁踏歌倏然起身,一只手背在身后:“赫大人叫错名了吧,我是孟家的大小姐孟乔溪。”
背后的那只手却在说话间暗自蓄力,赫钰仿佛没瞧见他的小动作,泰然处之:“附在一个人类女子身上久了,就真以为自己是女的了?”
这句话不知动了祁踏歌脑子里哪根弦,只见他猛然朝赫钰袭去,却在瞬息之间被化解,灵魂被锢在原地动弹不得,才这么一会儿这里被动的人成了他。
“难怪之前我没瞧出来,附身人类身上掩藏妖气,倒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赫钰语气很平淡,但在祁踏歌看来是对他赤裸裸的嘲讽:“你是哪位?”
“我是何人不必知晓,你只需知道不要动不该动的人。”
祁踏歌很快就联想到一人:“卓安?”
赫钰没有说话,便代表默认。
“没想到他如今现状还有你这样的朋友相随。”祁踏歌想趁着说话的空隙摆脱禁锢,却不想试了老半天依旧在做无用功。
“你记得这点就好,不然,仅剩的两条尾就变成一条尾了。”赫钰抬手碰了碰刚才卓安整理过的棋盒:“不是朋友,是伴侣。”
祁踏歌瞳孔微缩,不成想当日在蔡颖面前的调侃却成了真:“他身上的婚契是你的?”
赫钰说是的同时解了他身上的法术,祁踏歌自知不敌对方,也就没再搞小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