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沛儿注视着镜中春禾的反应，这人能背弃主子，日后必要注意，神色淡淡，“爹现在在何处？”
春禾呆愣了片刻，立即应道：“老爷此刻正在小花厅中用早膳。”
闻言，柳沛儿拿出妆匣中最素净的一支簪子插在发髻，又将夺来的红玉簪和自己珍藏许久的彩雀点翠簪放在锦盒之中，便要出门，“你待在屋子里，将我的那些衣物收拾收拾。”
春禾本想跟在她的身后，却被这话给拦在了原地，脸上多了几分委屈之色，低低地应了声是。
走过后院，穿过一扇月洞门，便到了小花厅，还未走近，便听里面传来柳丞相爽朗笑声。柳沛儿鼻尖一酸，差点哭了出来，上一次爹对自己笑的时候，已经不知是多年之前的事了。
朝里面看去，只见孟氏母女二人和柳相坐在一起谈笑风生，柳沛儿冷眼看着。这就是孟氏想要达到的目的吧，将自己排斥在外，好似他们才是真正的一家三口。
孟氏最先看到站在门口的人，忙起身将柳沛儿迎了进来，“沛儿，你这病还未痊愈，怎么过来了？”
柳茹茹还记恨着她，阴阳怪气地道：“姐姐这一病倒是好，叫爹和娘整日整夜地担心。”
本以为柳沛儿会压不住性子怒骂起来，不曾想她竟笑着上前，冲着柳丞相盈盈一拜，“我病自然是好了才会出门，不敢再叫爹和母亲担忧，这次是来给爹请安，之前女儿不懂事，叫爹爹费心了。”
柳丞相正当壮年，唇上青须，也是一位美髯公，从不纳妾，其行深受好评。如今见骄纵的女儿懂事起来，脸上虽无笑意，但也连连点头，“嗯，你自己知晓便好，只是你这次着实过分，该与你妹妹好好道歉才是。”
柳沛儿笑得正甜，“爹爹教训的是，我这次过来，也正是要给妹妹道歉的，”说完，她转头看向了柳茹茹，将锦盒递到她的跟前，“之前是我不懂事，抢了你的簪子，这簪子还给你。”
“听闻你一直想要点翠簪，我正好有，就当作我的赔礼，还请妹妹原谅我。”
柳茹茹彻底愣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反应才好，她一直盯着人看，确定这是柳沛儿无疑，可她竟会和自己道歉？
她迟迟不接赔礼，眼看柳丞相脸色渐渐难看起来，孟氏虽不解，可也提醒柳茹茹，“你愣着做什么，姐姐跟你道歉呢，你难道还计较一根簪子不成？”
比起红玉簪，那点翠簪子才是难得，京中能有这样手艺的人，只在宫中才有。柳茹茹没有客气，将锦盒收了下来。
见姐妹二人重归于好，柳丞相这才露出满意之色，招呼着柳沛儿也坐了下来，“这粥是你母亲熬的，你也来尝尝。”
难得能得到父亲的好眼相待，柳沛儿径自坐在他的身旁，不由感叹，“我好些年没和爹一起用早膳了，还是爹最疼我了。”
这话勾起了柳丞相对已故安氏的怀念，又念在柳沛儿是大病初愈，语气缓和了不少，“你若是往后也能这般懂事，你娘在天之灵，也能放心一些。”
自安氏去世之后，柳府中不准再提及此人，这还是第一次听柳丞相亲自说出口。孟氏立即警觉了起来，说起来这种感觉，自昨日柳沛儿醒了之后，她就有了。
“老爷您也真是的，沛儿是我见过最懂事的，孝顺又听话，女孩家有点小脾气也是正常的，免得以后到了夫家受了欺负不是？”
柳沛儿差点没忍住笑了出来，就她以前的脾气，自己想起来都嫌烦，这分明是在提醒她爹，别忘了自己之前是什么秉性。
柳丞相果真被这话一噎，顿时没了好语气，“被欺负？她不把夫家的屋顶给掀了就不错了。”
柳茹茹倒是有了主意，笑着道：“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各家小姐都约在了那日去郊外踏青，竟然姐姐身子已经大好，不如同我一道前往？”
花朝节……
柳沛儿思绪回到上辈子，彼时柳茹茹也邀了自己同去花朝节，可自己同京中的贵女们关系并不好，可她说太子也会同去，自己便答应了下来。可她竟是当着众人的面，故意挑起自己的怒火，将她“不小心”推入湖中，害得自己丢了脸。
“好啊，既然妹妹诚心邀请，那我岂有不应之礼。”此时离花朝节还有些时日，一切都来得及。
一连几日晴天，檐下喜鹊回旋，轩窗掩映芳菲，暖阳驱散春寒，女子们也都换上了轻薄的衣裙。虽说从活一回，但是爱美之心依旧，柳沛儿在衣奁中挑了许久，最后选上一件鹅黄齐胸襦裙，金线绣着大片牡丹，配同色披帛缠绕在细嫩的手臂上。
青禾站在后头打量，赞道：“今日小姐出门，必定能吸引众人目光。”
是啊，镜中的女子正值碧玉年华，如初初绽放的娇花，未抹胭脂却是颜色无双，修长脖颈如凝脂堆砌而成，叫人移不开目光。
柳沛儿满意一笑，挑选这件裙子的目的，是自己有两件一模一样的。她也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装扮，可对于青禾，她尚且不能确定，此刻的她是否为柳茹茹所用，“我今日出门不带你了，你将我之前准备的蔻丹研磨好，我回来要用。”
青禾闻言，立即跪在了地上，面色惨白，“小姐，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事情让您生气了？”
柳沛儿神色略有复杂，青禾自幼开始伺候她，可那毒药穿肠而过的痛苦，常常在梦里徘徊。她上前将人扶起，捏了捏她有些粗糙的手，“我没生你的气，只不过想着能早些用上蔻丹，可别多想了。”
马车早已在门外备好，柳茹茹早已等候着，见她只有一人上来，不由好奇，“姐姐今日怎么没带青禾出门？”
柳沛儿坐在一旁，眼前的人明明还未及笄，却用上了鲜红的胭脂，扮作成熟，可也掩盖不了那双稚嫩的眼神。
她神情微冷，闭上眸子不欲与她多说，“留在家中做事，何必要带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