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宜胸膛急剧起伏。
她眼前好像出现一个和小乐如出一辙的小男孩,一双黑沉沉的眸子像是黑曜石一样,却没压住半分情绪。
他拿着一把刀,刀尖正在滴血,一点点滴在他的鞋尖上。
他的面前。
躺着他的父亲,奄奄一息的父亲。
他没有犹豫,手起刀落,冲着父亲的咽喉刺过去。
时宜不由自主捂住喉咙。
她好像也感觉到了喉咙被刺穿的痛苦。
她和秦博裕打过交道。
这个人,是一个十足的伪君子,且对秦老爷子百依百顺,从小就是一个纨绔子弟。
没有一个纨绔子弟敢欺负当权人的心肝。
时宜找不到自己的声音:“戴维,你你你怎么查到的,这这样的隐私,应该是全秦家的秘密。”
“是秦家的秘密,但不是秦博裕的秘密。”戴维情绪逐渐暴躁,“谁有这么一个神经病儿子不害怕?秦博裕上次差点被第一夫人害死,他就跟第一夫人的下属说他和秦靖川关系不好,这段往事也说出来了。”
时宜艰难吐字:“戴维,我不能走……”
“你不信!你竟然不信!”戴维被惹恼了,说话贼凶,“我看你脑壳子是坏掉了!你现在就写遗书,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交给我,快点!”
恐惧的情绪被他的炸毛抚平了些。
时宜哭笑不得:“我现在走也没有用,具体的事情栀乔会和你解释,我真的走不了,你把他的病历发给我看一下,对他多点了解,也能多点胜算。”
戴维“啪”一声挂断电话。
一分钟后,时宜收到一张图片。
她点开。
秦靖川的病情一栏,她看到了反社会人格。
不过,她还注意到另外一行小字。
上面写着:患者意志力较为坚定,自控力很强,控制情绪,即能控制病情。
时宜想到秦靖川一贯冷漠,却总在她这里频频翻车。
可能就是因为她,激发了他体内的暴虐因子。
她种的因,让她承受这个果,逻辑明白。
但她并不愿意。
她轻轻敲击手机后盖,屏幕一亮,时宜收到短信。
[小乐说了,他愿意做我的儿子,你记得写遗书。]
时宜露出笑容,忍不住想到戴维和小乐商量时的逗趣。
她狠狠压了压眉心。
如果不是有戴维这么一个活宝,小乐会不会也变成秦靖川的样子?
时宜攥紧了拳头。
她不能死。
她要用温暖和爱控制小乐,彻底驱逐他体内秦靖川的劣质基因。
把戴维发过来的东西删除,时宜看了眼天色。
夕阳西下,天边被染成赤红,像秦博裕的鲜血。
秦靖川该过来送饭了。
她躺在床上,背靠着门,只露出右边小半个侧脸。
半小时后。
她听到了门口的交谈声。
秦靖川问:“她的情况怎么样?”
“傍晚吃完饭就开始睡觉,基本会睡到天亮,心理医生来过,她不肯开口,医生怀疑她是在用睡觉沉默作为逃避世界的武器。”
“逃避世界?”秦靖川嗓音透着凉意,望向时宜的目光晦暗不明,“她只是在逃避我。”
被子下,时宜的指尖攥到发白。
他猜到了。
果然一步都不能放松。
门“吱呀”一声被打开。
秦靖川凉津津的清冷嗓音在她身后响起:“小宜。”
时宜一动不动。
“小宜,我知道你在装睡。”
时宜依旧一动不动,竭力控制住自己不颤抖。
他的声音很小。
正常睡着的人是不会被这样的声音吵醒。
但装睡的人,难免会因为对自己名字的生理反应,露出一点点破绽。
肩膀被拍了拍,时宜能感觉到男人近在咫尺的体温。
她酝酿了三秒,回过头,睡眼惺忪的样子。
看见他,也没有惊讶,只能唔哝:“你来了?”
秦靖川含笑:“你可以出院了。”
“现在就可以了吗?”时宜看了看手上的伤口,犹豫了一下,问,“我在沧苑,还会有这么多人保护我吗?”
“保护?”秦靖川挑眉。
时宜抿抿唇:“监视,但是有他们监视,我连碰到利器的机会都没有,不用担心我会再一次……”
她哽咽了下,难得有点脆弱:“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秦靖川眼底浮现层层暗涌。
她表现的越脆弱,他越无法相信。
她从来都不是这样会示弱的人。
如果她有半点依赖他的想法,他们今天都不会出现在医院。
他审视着她,锐利的眼眸,几乎要撕碎她身上所有的伪装。
他想看看她到底要做什么!
时宜双手捂住脸,泪水从她的指缝里面不断往外涌出,她哭的格外伤心:“呜呜呜,我是两个孩子的妈妈,我死了孩子怎么办?我怎么能生出自杀的想法?我真没用!”
秦靖川拉开她的手腕。
两只水月一般的明眸,已经彻底红透。
他忍不住伸手帮她擦眼泪。
可眼泪却越差越多,止都止不住。
她不断啜泣:“我只能睡觉,我一到晚上就难过,就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垃圾的大垃圾,我睡着了,才能控制住离开世界的想法,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
“咻”万箭齐发。
全部降落在秦靖川的心脏上。
秦靖川那点她耍小动作的怀疑顿时消散,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哭吧。”
时宜:“呜哇呜哇呜哇我是最没用的废物!”
她感觉到肩膀上的力道收紧了一点。
男人好像也有点微微颤抖。
她哭的更卖力:“呜哇哇呜哇哇我有什么脸活着?我照顾不好孩子,到处树敌,什么都做不了。”
“时宜!”秦靖川声音凶戾无比,“再说这种话,我会生气。”
时宜愣住。
呆呆地望着他:“我……我不敢了。”
蓦地,她又被扯进怀中,秦靖川声音毫无波澜,甚至没有任何音调起伏:“你的病还不能出院,你继续住在这里,傍晚想睡就睡,不许抗拒治疗。”
命令的语气,时宜却听出他藏在最深处,隐秘的鼻音。
他想哭。
因为她假装的抑郁症想哭。
时宜趴在他的背上,缓缓勾起唇角,眼泪却越流越凶,打湿男人的后背,引起男人细小嗡鸣一般的战栗,极其细微,很难捕捉。
一小时后,秦靖川为时宜盖上被子,时宜依旧保持露出一点点右脸的状态,佯装睡觉。
被子里的手,却发出去一条消息。
[铺垫完成,下一步三天后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