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人的大街上掠过清风,这是一片数年无人的废墟。
路的尽头是破烂的教堂,那断开的十字架在雨幕中闪烁银光,它向有缘之人感慨那段岁月,暴雨洗礼着这段被尘封在历史的成都,它已经完全没有了成都的样貌,那数寸长的城墙厚实的坍塌了,大块的理石被雨水冲得光滑。
这确实是精致之作,即便被遗弃却也能称得上优良的工艺品。
一位满脸沧桑的老人在雨中漫步,他的身旁是没有任何气息的少女,在雨幕中宛如幽灵,那是无法诠释的美丽傀儡,第一眼都会觉得是来自雨中的精灵,风与长发完美的结合在了一起,她美丽至极,却漠视一切。
废墟外,戍卫兵死死的镇守着外墙,他们漫不经心的看着远方,细语交谈,被暴雨淋湿的滋味并不好受,可他们不得不去履行这份职责。
只因为他们是戍卫兵,向卡特尔联邦王国,向教会宣誓的戍卫兵。
在最前面的百夫长打着哈欠,他贼眉鼠眼的向旁边瞅了瞅,确定没有将军来巡视后立刻蹲在了仅有的大蓬下,他怀里拿出了一袋草烟,以及吸食草烟的铁具。
湿润的天气并不容易点火,可军营里并没有一位控火的魔法师,这让他苦不难堪。
“诶……”
他抬头看着外面灰白色的天气,远处隐隐约约的黑色建筑物群是不祥的象征,曾经的皇都成为了淘金者的首选之地,他们的任务无法就是每天守候在这里,军饷少得可怜,却无法吐纳怨言。
守卫军是靠在外城环绕包围这座历史王都的,周围都是无人区,一片的荒寂,寸草不生,连鸟儿的叫声都不曾拥有。
这儿原本是本不该拥有戍卫军的,曾经代表着卡特尔王国的象征,贵族之地的王都,被众多繁荣的城市所环绕。可自从那一次惨不忍睹的战争后面目全非,成为了一座绝望的城市,在漫长的寒冬与暴雨里,这座王都逐渐被淡忘,成为了废墟的代名词。
相传里面存在着亡灵,那无法是戍卫军为了减少任务而故意散播的谣传,这样可以瓦解淘金者们的意图。事实上这里或许真的存在着亡灵,因为戍卫军们经常能够清楚的感知到这片废墟里发出动静,却无法找到动静的来源。
那是幽灵,无法被窥视到的幽灵。
锈迹斑斑的栅栏被搭建后就没有被保养过,上面长满了苔藓,在暴雨中击打锤炼,狂风摇拽,年轻的哨兵站在最边缘的地方,他的身后是军营,可军营离他有至少500米。
他独自一人在狂风暴雨中胆怯露头,那用木头搭建的小营里布满了湿润的稻草。
再远处就是一片的麦田了,从那里可以看见一座小镇,镇里有显眼的风车,那些风车不断的为其提供电力。
天边的太阳像是在海里挣扎的黄蛋,它的温暖全部都被雨水所吸收,怎么样也无法传递到大陆上,可这就是今天最后的太阳了,它开始西落,这里很快就将沉浸在漫天的暴雨之下,漆黑得没有温度,那夕阳被黑云所遮挡,一片黑压压。
几乎每个月那个镇子里都会有人来送粮草与生活用品,那是代表着人民与军队的友好象征。时间先后从未失约,那是由数十人组合起来,用马车拉过来的小队,队伍里总会带上几箱能够让他们双眼发亮的美酒,他们喜欢在晚上的油灯下陶醉于酒香之中,无论是哪一天出现,都将是军营的节日,他们欢呼,他们举杯畅谈,可今天始终没有来。
难道是风车镇出了什么问题?哨兵吹了吹口哨,他见没有人后就趴在了最角落的干燥稻草上,抬起头就看到了远处暴雨中的黑影。
他忽然全身抖了抖,大腿忽然抽筋。
“该死!”他揉了揉大腿,连忙穿上了那不合身的军衣。
应该是因为太冷的缘故吧……
他有些侥幸的扭过头,但很快有些失落,军营里比这里要温暖得多,即便那些人淋在雨中,可哨兵的轮班是直接会营中休息的,他侥幸会有人来替班,但是没有。
他回过头,打了个哈欠。忽然瞪大了眼睛,前面起风了,狂风扑面而来,使他不得不闭眼,可闭眼之前他看到那团黑影似乎在接近自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墨色的卷云层从北边俯冲过来,即便是荒寂之地,可降雨量却是数一数二的。
云层覆盖的区域是漆黑的,太阳快要彻底落下。
“雨势要变大了?”他缩了缩脑袋,感到了不妙。
这时他的视野里看见了不可思议的一件事情,那可以吞噬一切的暴雨之中,居然出现了两个人影,如同幽灵般在雨幕中穿行,可诡异的是那暴雨并没有打击在他们身上,他们突破了雨幕,那是模糊的影子在云层下游荡。
如同游荡的魂魄。
这是两个……在暴雨中优哉游哉的人?
哨兵一怔,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这种天气怎么可能会有人出来?而且方向居然就是那片废墟!也许是来自废墟另外一边的城市,那是一个非常偏僻的穷镇,原本繁华,却在战争中被强调们劫掠。
莫非他们来自那一边?那里的强盗又发生了什么大动作?这是来自那里过来宝信的人?
无数的猜测从脑海里回响,直到近距离看到这两个人影后他惊叹了,原来是魔法师。
他原本是应该来不及思考的,他应该发出警告,然后高举卡特尔戍卫军之剑,他有权杀死接近这儿的所有人,不需要得到身后军营的请示,可他并没有那么做。
只因为……对方是魔法师。
很快那两人走到自己的面前,那是魁梧的老人,他皱了皱眉,即便隔层雨幕也能清楚感受到他们身上是干燥的,没有经历过暴雨的痕迹,毋庸置疑这一定是强大的魔法师,而身为魔法师的他们有权自由出入这里。
“抱歉,在看到你身后的军营之前,我只发现了你。”老人左顾右盼,最后伸出了右手,试图握手,“这么冷的天还能够让你放哨哦,真是委屈你了。”
无法谢绝这种好意的关心,哨兵伸出了手,他感受到了手掌的温暖,驱散他全身的寒冷。
“你来自哪?”因为对魔法师的胆怯,哨兵下意识的问出了这个问题。
很快他就觉得有些不妥,因为军队的潜规则就是不以任何形式去了解窥视一位魔法师来自哪来,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可老人并没有很在意,他非常诚恳的回答,“我是来自普鲁萨克的魔法师,身边的是我的朋友,一位……傀儡师。”
哨兵瞥了眼老人身后那个傀儡少女,他惊骇之后点了点头,“是嘛,我一直以为她是你的傀儡,你才是傀儡师。”
“我也这么想过,可事实是无法让我这么做。”老人露出了笑容。
温暖如春天的军营内,油灯照亮着营地,外面已经彻底漆黑了,黑幕是吞天的怪物,不时的吹着狂风,不大的石砖房里只有一个椅子,老人规规矩矩的盘腿坐在地上,进来之前他就脱掉了鞋子,身后的少女像是漂浮在空中的,她待在老人的后面,看着那位年轻的将军为他倒满酒水。
“欢迎魔法师来到我这儿问候,这是最真诚的关照。”年轻的将军举起了杯子,他是一张非常显赫的尖嘴脸,却满怀笑容。
“确实。”老人举起了杯子。
梅洛斯在后面静静的看着,她默默的听着两人之间有些虚伪的吹嘘问候,或许这就是人类之间的情谊,陌生人之间总会将彼此的信用交于对付,可看起来有些怪怪的,比如……
虚假。
“你叫什么?”将军放下了杯子。
“梅林,我是来自普鲁萨克的魔法师,在此之前我途径这里,你可以将我当做一位漂泊的旅行家。”
“旅行家?普鲁萨斯?”将军微微皱眉,把玩着杯子,颇有兴致地打量老人。他无法根据外貌去推断出老人的岁数以及经验,他像个八十岁的老人,可那精神的气质却完全的不符,这是个老不去的老头,不愧是一位无法窥视的魔法师。
梅洛斯找了个地方蹲下来,年轻的将军没有管她,他也认为这是这个老魔法师的傀儡。
卡特尔联邦王国一向非常看重魔法师,特别是那些能够抵挡军队的大魔法师。
“是的,我来自最北方,那里是个富饶的黄金之城,我途径过许多的地方,有繁荣的,也有鸟不拉屎的,总之世界很大。”梅林直视将军的眼睛,他一直在编造谎言。
他们其实是来自废墟里的……应当被抓起来的人。
“来自北方?”将军顿时来了兴趣,他肆无忌惮的与梅林对视,“北方的王国?难道是卡图尔萨丁?我记得被覆灭了,难道的更北方?”
“是的,更北方。”梅林没有一点紧张的回答,“那里并不富饶,非常的狭小,我甚至不知道那个国家的名字。”
或许是对梅林编造的身份有些的同情,将军点了点头,“我们都是生活在扭曲的世界之中,只有当一个人清醒时,世界便会恢复原貌。”
“也许我们所经历的只是个幻想,一个回忆。”梅林似乎非常赞同。
梅洛斯愣了下,她没有听明白,索性不再多想。
“看到那个被风车所占据的小镇吗?我指那叫做风车镇。每个月的这个时候他们会专门有人送上食物,燃油以及温暖的棉花与衣服,这是这个月的最后一箱酒。这半年太冷了,我们无法断定那里发生了什么,总之这个月没有人过来。”将军笑了笑,“可在最为难的时候来了一位魔法师,上帝关上一扇门时也会打开一扇窗,我相信你就是那个窗户。”
“什么?”梅林笑了笑,这个比喻并不恰当。
“我想请你办件事。”
“让一个相视不到一个小时的陌生人为自己办件事,并不是一件明智的选择。”梅林哈哈大笑。
“是么?”将军一怔。
“首先我会让他与我喝个痛快,虽然一直在旅行,可你知道吗?北方那些所谓繁荣的地方,那些酒我是喝不惯,这里才让我感到了家乡的味道。”
“恕我直言。”将军眯了眯眼睛,“您叫梅林,却没有姓氏,这不觉得奇怪吗?”
“我本来是有的,但很快我就抛弃了。”梅林略微有些唏嘘,“以前我在卡特尔王国拥有一个贵族家庭,那个时候我还尚且年幼,但因为一些矛盾我被家族赶了出来,流落到了北方,当时我就抛下了我的姓氏,想知道我的姓氏吗?”
“有些好奇。”
“亚瑟。”梅林无奈的大笑,“梅林·亚瑟,是不是感觉非常的有意思?”
将军一愣,他随后惊讶的站了起来,“你就是亚瑟家族流落的子嗣?”
“那是以前。”老人耸耸肩,“现在还有人记得亚瑟家族?那是五十年前的了,那个时候卡特尔三世登位,还没有教皇,也没有教会,世界是和平的。”
将军也开始唏嘘了起来,“是啊,那个时候是我一直所仰慕的时候,我一直在想,如果我也能活在那样的时代该多好,没有战争,一片的和平。”
梅林与年轻的将军相继一愣,随后他们微笑的握手,仿佛是某一个话题达成了共识。
凌晨三点,整个世界陷入了沉睡。
暴雨终于有了减缓的驱使,戍卫军们也开始打起了瞌睡,夜晚是最容易出现异常的时间,可士兵们没有了站岗的心思,他们漫不经心,看着那漫天的大雨。
在繁星下,在云层中。
在支离破碎的大地上。
在军营的后面,雨水击打着银白的女神雕像,女神雕像前是仰头观望的少女,她满脸的认真,直视着雕像的眼睛。
“我们都曾说过,身处过去的回忆会让我们陷入抉择,我迟疑了,可迟疑之后就是决策,可我们却忘记说了,我们会不会因为抉择而后悔。”
梅洛斯并没有休息,而是站在雨中看着那雕像,这是仰慕她而建造的,看似真实,却飘渺虚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