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十一区华联邦第一高校后面街道上,所有的店门都逐渐停止了营业,拉上了门。
刚入高三的学生们都为了下一年的高考而做着努力,即便晚上十点,教室门的光亮透过雨雾照射在了街道上,积水映衬月亮的影子。
雨哗哗的下,真难想象这个时候还有人在外面乱逛。
唯独一家小餐馆依旧照亮白灯,门外的遮雨棚一直是撑开的,马路上很久才行驶过一辆轿车,轿车行驶的小心翼翼却没有停下驻足的迹象。路灯朦胧着光亮。
瓢泼大雨下一名年轻人撑着黑色的伞迎面走来,白色干净的帆布鞋在积水上踩踏水花,大雨溅起了雾水,雾蒙蒙的,也能从光亮中依稀的看到这黑色的身影。
“周师傅面馆”已经在这条街上营业很多年了,老板周师傅抽着跟烟看着外面的大雨,干净合格且口碑过得去使得这个餐馆在这一带非常受欢迎,是高中生们经常光顾的对象,那群孩子们早上都会从后门出来到面馆里吃早餐,后门门卫也只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受欢迎的原因也包括了价格,价格便宜了将近一半,口味却一丝不差。
“要打烊了,这个时候还要吃面吗?”老板周师傅抬起了头,看着陌生的年轻人。
年轻人收好伞后非常礼貌的保持微笑,他将雨伞轻轻竖立在了门口,丝毫不担心被别人偷。
“诶呀呀,大晚上的吃夜宵非常正常吧,如果不是因为下雨,我猜你营业到凌晨两点也没问题的吧?”年轻人扭过头看着雨幕,暴雨落在地上激起熟悉的声响。
周师傅看起来年纪四五十岁的样子,头发长长的,这是十一区最流行的头发,这里的人都喜欢留长头发,他穿着白色的厨师围巾,他保持着微笑,对所有人都像是这样。
“对啊,下雨了谁都没有了心思吧?雨真的能够渲染人的心情呢,因为暴雨的缘故所以今天就不做夜宵啦。”周师傅低着头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看样子很没有心思。
“诶诶诶,我可是走了一条街才来到这里诶,就是因为听闻你这里很不错。”
“可是我准备打烊了诶。”
“那我可以不付钱啊。”年轻人嘿嘿笑了笑,一*坐在了周师傅的对面。
“我也听说你这里便宜的吓人,也赚不了很多钱,特别是放假的时候就是一直亏损,因为平时都是学生们到你这里吃面来弥补损失。反正都是不赚钱,我不付钱的话你打不打烊也没关系吧,反正也不算营业。”
“你有点不要脸诶。”周师傅又好气又想笑,“曾经也有那么一个男人这样和我说过,而我想要把他轰走,他却死赖着,哦对了,我要不要试试把你也给轰走?”
“大叔真对不起,我并没有真的想过要吃霸王餐。”年轻人连忙以笑道歉。
“只是想吃吃你这里的面而已,我觉得这有家的味道。”
“家的味道?”周师傅有些不解。
“对啊,我是东部人,你姓周,我从你的招牌上猜测的,我们都是东部人,在西部遇到老乡总会让人温暖呢。”年轻人说。
“喔,你也是东部人?”周师傅一听到年轻人自称老乡,立刻送上了一瓶啤酒,将腰间的围裙挤得更紧了。
“你等着。”他问,“要吃什么面吗?葱花还是牛肉?”
“牛肉吧。”
年轻人看着周师傅在厨房忙碌的背影,眼瞳泛起红光,随后开掉了瓶盖。
忙碌了一会儿,周师傅锻来了热气腾腾瓷碗面来,里面洒满了肉粒,还伴有几颗葱花。白雾遮挡了视野,年轻人吹了吹,毫不犹豫的低头尝了一口。
“太好吃了,我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年轻人发自内心的说,不时的为自己倒满酒。
“比这个好吃的东西有很多吧?牛排烤松,哪一个不美味呢?如果不是因为太便宜的缘故,我猜那些学生也不好光顾我这里咯。”周师傅像是在自嘲,他眯了眯眼睛注视着年轻人的吃相。
“可东西总会要吃腻的啊,吃腻了就会换,可又会吃腻,最后反过头会发现家乡的东西是永远不会吃腻的,因为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回忆永远只会出现在脑海,那一种感觉就只能让家乡的美食来代替了。”
“你叫什么名字?”周师傅眯了眯眼睛,注视着他,“是一个人来十一区的吗?”
年轻人吃着面头也没有抬起来,有些含糊的回答:“我叫兰雨啦,至于来自哪里也没有必要说啦,我确实是一个人来的,倒是带了个宠物,今天确实太饿了,学院又没有准备夜宵服务,所以才来这里。”
“你是大学生吗?不过一般的大学也不会有什么夜宵服务吧?”
“说是大学生也没错啦,可总有些大学是不一样的,不是吗?”
兰雨一口气喝完那杯啤酒,又喝了口汤,“世界那么的大,每个地方总有些属于自己的秘密没有被挖掘,你可以当我来十一区是为了玩。”
“你读大学就是为了玩吗?”周师傅皱起了眉头,显然有些不满,“这样未免也太遗憾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到我这里来呢,我也考虑过要收学徒的。”
兰雨吃面的动作僵硬了一秒,他沉默了。
如果他没有接触魔法的话,没有遇到格鲁,没有亚特兰学院,那么他该何去何从?很多次在面馆歇脚吃早餐的时候他就有考虑过要不要找个师傅应付一下,每个月拿点死工资就得了……
“可每个人也不能一直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吧,这样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你说的很不错,很多人都会这样去想。”周师傅叹了一口气,“可又能怎么办呢?你没有办法不去面对现实,不是每一个人家里都有资本去当一个蹲家宅男,要么就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一辈子,否则该要面对的总要面对。”
“喔!老板你领悟的好深哦,看样子经历过什么呢。”兰雨显然来了兴趣,“可以说说呗,反正就我们两个人。”
周师傅瞥了他一眼,掏出了烟盒,“你抽烟吗?”
在兰雨摇手拒绝之下,他自己点上了一根,朝着天花板吐出烟圈,丝毫不顾及客人正在吃面。
“以前我的梦乡可不是开面馆,我以前觉得当保安很不错,那一种耍酷的感觉,一把手枪藏在西装下面,戴着墨镜执行着神秘的任务。”
“我怎么感觉有一种兵王的即视感。”兰雨觉得这种梦想掺和了许多种小说元素,比如特种兵王加龙组行动队……
“你说的是小说吧?或者是电视剧看多了。”兰雨想了想后恍然大悟,“是不是还要许多这样的保镖站在一排显得很有逼格?其实你不是要当保安吧?这哪是保安,你该不会把自己幻想成了黑道头目了?”
“头目不敢当,纯粹是感觉这样的保安嗯……保镖很酷,任何人看到这样酷的事情都会感觉惊艳和震撼吧?”周师傅挠了挠脑袋,看向了门外的暴雨。
“确实,也没有人会说自己的梦想就是开家小餐馆吧?”兰雨幽幽的叹了口气。
没有任何人会心甘情愿的放弃自己曾经的梦想去干自己所不愿意的事情,实在出于无奈不但不会让人激发斗志,反而会让人颓靡。
暴雨没有一丝衰减的痕迹,兰雨见怪不怪了,他之前还在第七区遇到远远比这种暴雨大几倍且下了几天几夜的,对于他来说任何的雨都没有差别了,都只会打搅他的心情。
“老板娘呢?任何一个开面馆的师傅背后都有一个老板娘吧?”兰雨忽然问道。
周师傅一愣,哈哈一笑,兰雨看到了他嘴唇左边蔓延的伤痕,虽然浅化,但终究还是被兰雨发现了。
“没有人会喜欢我的,我还只是个光棍。”店长对这个话题完全的无所谓,没有表现出任何一丝多余的情绪。
他反问,“那兰雨你拐到了几个女朋友呀?好不好看啊?”
“喂喂喂,‘拐’是什么鬼?几个女朋友又是什么呀,那是犯法的。”兰雨忽然又一脸贱兮兮的表情,“如果我的人生是后宫番就好了谁也不会介意自己多几个漂亮的老婆啦。”
“哈哈哈。”店长一副“同道中人”和我懂你的表情放声大笑。
“所以你有吗?”
“没有啦。”兰雨很坦荡的回答,“我也没有想过去交女朋友啦,感觉这对我很远。”
“很远?可别这么想,我现在可是一直后悔咯。”
周师傅懒得再开一瓶啤酒,拿起那剩下的半瓶酒倒入自己杯内。
兰雨吃着面,降临的暴雨始终是无视的,这是凄风苦雨的天气,进入深秋了,在温暖的内室内吃着美味的面条喝着热汤确实能够将烦恼抛在脑海。
尽管对面坐着是个壮实的大叔,他觉得如果自己有个女朋友也不错,至少自己以后一个人吃面的时候也不好感到孤单,有个伴总是好的。
他站了起来,呆呆的看着门外,路灯连并,一个个灯光照亮下方,一个接并一个,组成了一长串的“长蛇”,那像是通往那个地方,兰雨只是感觉单纯有些好看,因为暴雨从口中飘落在地的整个过程他看的清清楚楚。
只要他愿意,时间就能够放慢,甚至可以看清楚地上溅起的水花。
“要走了吗?”周师傅看了下手腕上的表,呲牙笑了笑,“我这里的面很不错吧?还有蛋炒饭,下次要不要来?我请你。”
“当然。”兰雨用笑容回敬,将钱放在了桌子上。
“喂喂!我还要找你五块钱的!”
在周师傅的呼喊之下,他撑起伞走向了雨幕。路灯白光相互交影,他摇摇晃晃的,雨水在伞上从四面八方倾斜而下,越走越远,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两个小时前他趁着伞从卡特尔学院越过两条街道来到了这里,现在他又折返回去。一切都无比的安静,世界好似唯一能够作伴的是风雨,悄悄的离去正如悄悄的来。
他戴着卡特尔学院提供的防护手套,虽然有些薄但有着很大减轻摩擦的效果,谁又能拒绝这种善良呢?他记得主动提供手套的人是一个比较俏丽的女孩,对于每一个女孩他都会保持矜持的笑容和温和的态度。
如果人生可以重来……他觉得后宫番很不错,但臆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外一回事,他开始考虑回到亚特兰学院的时候该学习哪种魔法了。
“我是个莫得感情的魔法师,我的眼前只有不断探索的魔法学。”他心想。
街道的尽头也是最后的路灯,兰雨微微握紧的雨伞,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凝重。雨雾不会在任何程度上阻挡他的视野,但对普通魔法师或许是可以的,对他是不可以的,他在一天前的时候醒悟了,所以加快力度的学习魔法,他开了“极视之眼”,这种魔法能够让自己在短暂时间内没有任何阻拦的看透眼前的一切。
人影在暴雨中狂奔,方向是冲向他,速度如同飞驰的汽车,可他踩在雨水中是那样的轻松自在,水花飞溅也不过是浅浅的,轻轻的……
兰雨瞪大了眼睛,不仅是一个影子,是一队影子!后面还有追随的车队,而头车副驾驶上是熟悉的男人,那个叫做……宝塔鼠的?
“兰雨快拦住他!”宝塔鼠也注意到了兰雨,大吼。
被追随的男人面无表情,那双眼睛肆虐红光如同狂暴的野狼,黑色的风力已经湿透,浸湿的头发遮住了一只眼睛,尽显狼狈。
兰雨与男子注视,那是双黑魔法师的眼睛!与黑魔法师打交道很多次怎么能认不出?
两人在沉默,没有人能够判断沉默的下一秒会酿成什么样的结果。紧绷的神经在某一刻即将释放,兰雨交换了拿伞柄的手,右手伸进了衣服内。
男子忽然愣住了,眼瞳内闪过无法理解的惊恐。他立刻转过了神,朝着车队奔去,一脚踩在车顶借力往旁边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