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的最北端,那是一个巨大的塌陷口,黑色组成的屏障将里面的世界与外面隔开,响彻在云霄的钟声,动荡着火云和狂风,甚至是人的灵魂。
十一个小时,一个人影躬腰爬了出来,他的背后背着一个女孩,她抬起头,望着天空中的火焰发愁。
兰雨跟着她一起抬头,整个天空已经分不清哪是云,哪是天了,整个一片就是深红头顶,炽热的光线笼罩着大地,试图将一切给烧烤。
时间在倒计时,除了那一台还未曾打开过的手机,他们别无其他办法辨别正确的时间段,所有的人都应当对奇怪的事情而深思,那是不理解的,前所未有的,即便是疯子,也会因为焦虑而冷静。
“谢谢……”安妮轻轻的开口,她的声音很浅,浅到被炽热融合。
“你醒了。”
兰雨用的是肯定的语气,他背着安妮翻过了两座山,她受了很重的伤,肩膀被贯穿,上面拥有着短时间内无法被磨灭的痕迹。
他们要去哪里?兰雨站在山顶的时候望着远处红的发黑的天空有想到过,他应该带着安妮跟格鲁汇合,或者找到出口离开这个鬼地方。他们从哪里来,就要回到哪里去,总不该在不正当的地方停留。
他没有理由停留,害怕安妮的伤发生恶化。
一路上两人的交谈非常的少,兰雨其实也并不是个话唠,他的性格也使得在他平时有些沉默,只不过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他有些自言自语,又总想和身旁的人说话。
如果说他是平时是老旧生锈的机器话,这几天他被抹了油,充上能力,重新运转了起来。
越是孤独,越是害怕,就越想找个人说话,这是人的本性,而两人就像有默契一般一言不语。
兰雨背着她再次翻过一次山,身体很轻松,或许是使用了禁忌魔法后产生的效果。
安妮的身体很软,很轻,对于兰雨这种病怏怏的死宅来说,她的体重可以和一箱子的可乐相提并论,如果不是因为顾忌安妮肩膀上的伤口,他早就直接抱起她了。
翻过了一座山丘,途中已经有了释放魔法的痕迹。
尘土中露出了魔法阵的棱角,用羽毛绣起的钢笔被折断躺在地上,使用这种笔列图阵与公式的人要么就是装高雅,要么就是有孤傲的洁癖。
总之不是个女人的,因为这个图阵上方聚齐了黑色气体就正式了这是个黑魔法,而黑魔法师中他没有见过有女人的存在。
他远远的避开,黑魔法产生的黑暗元素物质拥有强烈的腐蚀性,而这种未知使得他无法保证是否对伤口有着更大的威力。
“我觉得我们应该是时候考虑了。”
展开风之灵,这是下山的最好办法,在空中,兰雨呼出了这句话。
“考虑要不要把那个臭屁图腾给解决了。”兰雨的眼睛瞟向了很远,是那树林的尽头,因为此时那儿忽然卷起了巨大的火焰龙卷。
“不知道。”安妮也看到了,但双方都没有提起前面发生的事情,因为他们都知道此刻前方发生着猛烈的激战。
“那个火元素凝结体……被图腾给吸收了。”她说,“就是那个大珠子,元素的凝结体比魔力水晶更加的珍贵,也是君主魔灵们热忠的本体首选。”
“我知道,可因此不是被炎魔趁机而入了吗?”
安妮恍的一下沉默了起来,兰雨在她醒来的时候将该告诉她的都告诉了,炎魔附身,中途撕斗,兰雨讲的时候就仿佛再讲两个圈养在斗兽场的野兽拼架,前者是为了她的身体,后者是为了活命。
用兰雨的口述,她不难听出他像个观望者,甚至是观众,他将整个过程给朦胧化了,那一层迷雾之中,她只知道眼前的迷雾后背其实是真实的,如自己耳朵所听,因为肩膀上的伤口以及兰雨的狼狈样都成为了一根很好的证明。
可到底发生了什么呢?她无从得知,也不想知道,反正最后的结果是两只炎魔因为某种原因忽然放弃争夺身体,离开了。发生了地震,就好像是去避嫌,可这听起来太过于荒诞,君主级的炎魔需要躲避地震?地震不就是它们引发的吗?
她摇了摇头,让自己的身体一次又一次的放轻松。
太累了,明明什么记忆也没有,可身体的疲倦感让她感觉到自己真的发生了什么事情。
“如果觉得太累了,可以试图睡一觉。”兰雨用微笑掩盖自己的疲惫和狼狈,他轻声的说,“谁不希望一闭上眼睛,一睁开眼睛,什么麻烦事,烦心事都没有了呢?”
“我是怕我睡着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安妮吐了吐舌头,“你也很累吧?万一中途你忽然睡着了呢?我也能把你叫醒不是吗?”
“我没你想象的那么不堪。”兰雨嘴中是这么说着,但原本澄亮的瞳子此时已经浑浊不堪。
唯一的光了,还是天空中的血红。
“又变天了……”兰雨低压着声音。
又一轮的风暴即将开始了吗?天空中的血红就像是交响曲,每一次的变动都能带变一个人的心情,颜色也越来越深,当颜色有出先黑色的预兆时,或许就意味着有什么怪物即将冲破囚牢。
他不时的抬头,之前在车上的梦渐渐浮在脑海内。
可究竟是怎样的怪物呢?那两个炎魔明明也没有心中原本所以为的那样恐惧。
“小心小心……”安妮提高了声音,略微的紧张,“你刚才连续两次踩空了。”
兰雨立刻惊醒了过来,才察觉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个险斗的山丘,山丘下面就是那一片树林了,狂风卷出里面的声音,有点沙哑,也对,这种情况也听不见什么清澈洪亮的声响了。
“抱歉,我刚才确实快要睡着了。”兰雨歉意的说,小心翼翼的从上面用风之灵滑翔下来了,“但我绝对没有将你扔下去的动机。”
“我刚才就以为你要将我扔下去呢。”安妮幽幽的在肩上说,“我是一个累赘吧?对的,我想是这样的。”
“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兰雨张嘴打了个哈欠,“你现在确实是一个累赘,但总之不是世界的。”
“你这话可真有意思。”安妮有些闷闷不乐了,“好吧好吧,我想世界也不愿意背着我这个累赘。”
“世界是谁?”兰雨眨了眨眼睛,“你觉得是一个俊俏的男人呢……还是个高挑的女人呢?”
“为什么就不能是像我这样的娇小弱女孩呢?”安妮吐了吐舌头。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们的话题越来越轻松,至少在到达那个残酷的战场前,他们还是有一点时间,两人之间聊的最多的话题就是家常,而兰雨觉得闲也是闲的,不如当个闷骚,一五一十的将以前的经历都说了出来。
“所以说你因为喜欢爬电视,就把自己的腿给压坏了?”安妮很是好奇,“好蠢。”
“那是我六岁的时候,强调一下,当时家里就我一个人,你六岁就什么都懂了吗?”兰雨立刻辩解,脸上开始燥热了起来。
“可你还是好蠢,一想到一个缩小版的你像只毛毛虫在电视机上爬来爬去,就莫名其妙的想笑。”安妮噗嗤的笑起来,欢快的气氛很快将之前的紧张全都给一一化解了。
他立刻补充和强调,尽管这更像是在“失败”的辩解,“我是抱着电视机,不是爬,你六岁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小吧?”
“不好意思太好笑了。”安妮揉了揉眼睛,那笑容始终在保持。
“你六岁的时候就没有家长在家里管吗?这就是东部最著名的教育方式嘛,这么想来突然觉得没什么好笑了。”她仰起头思索着,完全不顾肩膀上的疼痛,“很无奈吧?”
“著名的……教育方式?很无奈?”兰雨顿时有些迷茫,扭过头与安妮对视。
“喂喂,贴的太近了,对啊,就是教育方式,不是很出名吗?”安妮将兰雨的脸推回去,乐呵呵的说,“将小孩很小就留在家里,或者由爷爷奶奶照看,其中给予孩子自由的成分很多很多,对于我们这种家族继承人来说,简直是不可能实现的梦想啊。”
“梦想?”兰雨更加迷茫了,脚步开始变得缓慢。
“对啊,你知道金丝雀么?我觉得这个词语用到我身上很适合。从小我就被监视着,我的意思是说……反正就是没有自由空间和隐私之类的,然后每天和牧师学钢琴和魔法,每天都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我的童年就和很多人一样啦,不像你啦,在拉塔托斯克家族里,你别想一个人处在一个房间里,他们总能找出一系列的理由来掩盖监视的事实,口口声声说是保护保护什么的,其实就是想看我的血脉纯不纯正之类的。”安妮努力的咧嘴,有些的不爽。
“好惨。”兰雨淡淡的说,心中莫名其妙的出现了难以说出的情绪。
“那你想想,如果没有他们,你不会感觉到无聊吗?”兰雨的目光看向了远方,很远很远,远到被黑色所通顺。
“无聊?”安妮想了想,“当然有哇,即便他们都在,我也会觉得无聊,因为又没人陪我玩啦,你有童年对吧?我没有童年,我的童年就是和元素渡过的,现在我看魔法元素比看他们都还要顺眼。”
“所以你喜欢那种没有人束缚,自由自在的感觉吗?”
他轻轻的问,即便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问些什么了,可他就是要问。
每一个人都是不一样的,彼此之间所向往的东西或许就是彼此间此刻所拥有的。
“对。”安妮在背后不假思索的说,“没有人在背后看着自己,在外面无忧无虑的待上一天,伸开双手拥抱的不是牧师,而是惬意的风,时间再无魔法元素以及魔力,只有一个人,该多好。”
兰雨想了想,觉得安妮所构想的时间其实是有很多缺陷的。
“因为你每天过着版刻单一的生活,所以无聊,那你一个人不也会感觉到无聊么。”兰雨摇头说道,“那换个话题说吧,你……寂寞吗?”
“啊?”安妮傻了,“什么寂寞不寂寞的,别把话题一下子升起这么高。”
“那么你觉得寂寞的定义是什么呢?”兰雨再问。
“这……这我怎么知道?”
安妮摇头,对于这个话题,她还从来没有探讨研究过来。
“那你觉得寂寞是什么呢?”安妮反问,忽然一阵贱笑,“我知道了,是不是现在你背着我走进那片树林,脑海里是无限的遐想呢?”
“遐想?”兰雨一愣,连忙摇头,“遐想也有,不过不是这种方面的,你家牧师每天给你灌入的什么思想啊?是不是要和我讨论小树林的秘密呢?”
“去去去,老娘只是随便说说。”
“寂寞啊……就是每天看星星。”
“看星星?”安妮愣了好一会,她没想到兰雨口中的答案是这样的,让人猝不及防。
“是啊,就看着夜色,以前看星空还能看到那星海和银河呢,是谁都会有无限的遐想吧?”兰雨抖了抖肩,将安妮背的更高。
“你是说……”安妮恍然大悟,“孤独的人试图和星星对话?我听说过类似的魔法史诗故事。”
“你们魔法界还有这样的故事?”兰雨诧异的回过头。
“对,相传曾经有个小男孩,对,应该也是个小女孩吧,总之是个就对了。”安妮想了好一会,她抬起头疯狂的摇脑袋,“什么来着?有点想不起来了。”
“想不起来就别说吧。”
“好像是一个人,从小没有朋友,别人都叫她怪物,她有着一双魔鬼的眼睛,每天晚上唯一能够做到的事情就是躺在一片草丛花海中,盯着天上的星星看,她一直看啊看啊,就和星星说起话来了,故事内容记不清了。”
兰雨叹了一口气,有些幽怨,“早知道就把那个故事认真的看下来了,因为感觉很可笑,就简洁的翻了两页。”
“我觉得你说故事的方式更加的简洁。”
兰雨收回了笑容,眼前的树林即将蔓延出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