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江湖已远,一念盘中人,饿鬼食尽身上骨(上)】
楠木向左2025-07-02 20:064,010

老和尚左右手合十,将手中的佛珠合在掌心,念着佛号,闲庭信步的走下小山丘,向着襄阳城中走去。他的步履缓慢,却在数个呼吸的时间走出了极远。虚念停在官道边的树下,回头看着远处小山丘上变成一个小黑点的花颜,神情平静,却又带着些疑惑与担忧,低声自语:”我佛慈悲,不知可容得下这一抹绝对的黑暗?抑或....他便是昊天的引路人?不该啊不该啊,莫不是我看错了。“他的声音还环绕在空气中,人却不知何时莫名消失不见。

  小山丘上的花颜擦了擦眼泪,看了看越来越暗淡的天色,霞光渐逝,方圆几里之内渺无人烟。他将怀中的一本封皮焦黄的书本拿出来,盘膝坐在地上认真研读。风不断吹过,如波涛拍着岸崖,佛乱了少年的头发。花颜微微闭眼,脸上满是干枯的泪痕与紧绷的倔强骄傲。

  ........

  ........

  矩水肆是一个地名,坐落在大宋西北的嘉陵江畔,离边疆不算近也不算远。这里虽是个不起眼的小镇,却被许多武林人士知晓。这里是所有镖局、杀手刺客的发源地。街巷胡同的角落里,不知有过多少血腥的交易。

  矩水肆最出名的便是天下三镖。所谓天下,自然不是泛指整个天下,而是最近几年突然冒出的一个杀手堂,叫做天杀。三镖便是龙虎镖局、三合镖局和鱼尧镖局。三个镖局早已是老字号的镖局首脑,据说鱼尧镖局的总镖头更是一个女子!

  而天杀组织宛如雨后春笋般,在无人反应过来之时,已经遍布了矩水肆及其周边城池。

  三合镖局总堂。

  大厅里坐着三个人。尽管茶香四溢,阳光暖人,也没人说一句话,眉头都皱的紧紧的,仿佛沉寂了很久了。此时终于有人开口了。

  一个满脸胡茬的精壮男子沉吟许久,迟疑的开口道:“俩位想必听说了天杀这个组织吧?杀手堂与我镖局虽是不冲突,但我总有些忧心。”

  另一个戴着头巾的瘦弱男子点头附应:“南镖头说的是,天杀这几年灭了无数刺客堂,野心极大啊,而且似乎有侵蚀我矩水肆各个镖门的趋势。”瘦弱男子眼中精芒闪动,回头看了眼沉默坐着的女子,又开口,“听闻淑小姐的镖门已经和天杀有过冲突,不知对方实力如何?”

  女子抬头,看了看俩人,苦笑一声,拱拱手道:“我劝俩位还是将这偌大基业拱手让人吧,因为天杀隐藏着....修道者!”

  此言一出,便让那俩人瞳孔猛的缩了一下,大厅中又回复沉寂的气氛。女子看到俩人眼中的极度不甘,带些嘲讽与落寞,转身便走。

  窗外阳光灿烂,一道纤细的影子被阳光拉的极长,随着门关,半截影子被关在了门外。南镖头和万镖头面色难看的看着淑文敏毫不犹豫的离开,觉得好生恼怒。

  三合镖局总镖头南宋山重重一拍桌子,沉声道:“万兄,若你觉得心中不安可与我来。带你去见一个人。”

  万闫轻咦,心想你这老家伙还藏了什么高手不成,料此关头之下,也不怕你暗算我。想着,便爽朗一笑,掩藏好了惊异的表情,跟着南宋山起身。

  大厅里面有一书房。书房壁画后有一暗室。

  墙壁转过来,露出一条潮湿阴暗的通道,宛如经久不用的隧道一般,潮湿的墙面上生满了青苔,打出一股难闻刺鼻的气味。隧道很漫长,尽头是一片朦胧的灰黑。

  万闫看着一只因受到受惊而丢下食物残渣的老鼠仓皇的逃入通道里,眉头渐渐皱了起来。他捏了捏拳,转头看向那个文弱的瘦小男子,等待他的解释。

  南宋山深吸口气,脸上神情略有些恐惧,负手而立。目光顺着幽暗的通道蔓延至看不清的深处,道:”里面用铁链缚着一个老家伙,我前些年挖这条隧道时偶然发现地下原本就有一暗室,暗室中藏着一个不知活了多少年的人,沉睡不醒,却仍有呼吸。“

  万闫大吃一惊,眸中精光爆射,“你是说....”

  “对,那人....极有可能是一个恐怖的大修行者。”

  “既是修行者,又怎会藏于暗室中,那你当年看到之后,又是怎样活着出来的?”

  南宋山微微一笑,右手伸前,道:“兄台随我下去便可明了。”

  隧道很深,无比幽暗,却在无灯的情况下也能看清周围的模糊景象。

  尽头是一扇锈迹斑斑的青铜古门。

  南宋山用眼神微微示意万闫,然后用力推开青铜门。

  青铜门后是一间暗室,又像一处洞穴。无数隐在黑暗中的老鼠在听到门打开的沉重的摩擦声之后,纷纷尖叫着四处逃窜。万闫看着几乎要布满整个洞穴地面的密密麻麻的老鼠,头皮有些发麻。他下意识的让开,露出身后大展的门洞。看着疯癫乱窜的老鼠贴着脚边消失在门外,突然胃里有些难受。万闫面色惨白的看了看南宋山,却发现他一脸病态而又痴迷的看着前方石壁处,像是一个丧心病狂而又狂热的信徒看到了自己信仰的某尊神像展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迹一般,微微颤抖的伸出指尖想要触碰却又感到恐惧。

  前方的石壁下有一把石椅,椅背嵌入墙壁,又像是墙壁突出的一块巨石被刻成了粗糙的石椅。椅上坐着一个人,头颅微微低着,满头沾满老鼠粪和灰尘的脏乱的发丝缠绕覆盖而下,遮住了整张面孔。那人一动不动,更像是一个死去好久身体僵硬的死尸。那人身上紧紧缠着几条粗长的铁链,铁链多余的部分便杂乱堆积在地上。仔细来说似乎整间暗室中到处都是铁链,墙顶上,地上,显得极为阴森。老鼠慌不择路的逃跑,扰的无数铁链开始响动起来。

  南宋山指着椅上的那人,阴森的笑道:“你看到了吗,这个人恐怕在这里呆了数十年了,不吃不喝,这是人能做到的么?他是妖怪,只有妖怪才能活这么久。天杀不是有修道者吗?让他们来降妖啊!哈哈,恐怕我一放出他来,都要哭爹喊娘的逃跑。这样整个大宋,便只有你我的镖局盛大了。没有任何人!没有任何人可以威胁到我们的地位!”

  万闫顺着他的手指看去,那人虽是一动不动,但胸口却微微起伏,竟然真的有呼吸!

  万闫脸色更苍白,他不可置信的说:“你疯了,这种人闻所未闻,就算不是妖怪,也只怕是那种一根手指头就能捏死你我的大修者,一旦放出来怕是大宋天枢那些世外高人也不及。况且天杀又没有明目张胆的侵蚀你我,你这般放出来,你我岂不是先死?”

  南宋山大口喘气,眸中不掩兴奋,”你说我如果能让他听我的命令呢?“他没有看一眼万闫,更像是对着空气自言自语,”其实我早就知道天杀有多厉害,修道者啊,你我一生都未见过,只是听闻世上有极少的修道者,举手抬足便可产生不可思议的异象,杀人更是轻而易举。所以当初我得到消息之后便带着无数金银细软前去拜访天杀的主人天赐。可你知道他说什么?“

  南宋山说道此处表情变得及其扭曲,像一只阴暗深处藏着的魔鬼,一阵笑一阵难过,忽然又生出莫大的痛苦,回头看着万闫问道。

  万闫缓缓的将手伸进衣内,握住了剑柄,脸上不动声色的回应:”他怎么说?“

  南宋山没有丝毫注意,只是看着万闫,瞳孔中遍布红丝,手舞足蹈的似要杀死空气中某个不存在的人一般狂吼着道:”他就没有见我!我独自待在一座幽暗的殿堂里,不知哪来的声音在我耳边说,你回去烹熟了你的女儿,盛在盘里带过来,我就教你修道。可是他骗我!他骗我啊!“

  万闫看着宛如疯子一般哭嚎的南宋山,不可置信的问,”那你就真的烹了你的女儿?“

  ”是啊,我为什么要烹呢?所有人都知道我南宋山一生最为挚爱我的女儿,她是那么可爱,那么喜欢粘着我。我还记得那一夜她揉着眼睛,睡眼惺忪的腻声问我,爹爹你带蓉儿去哪呀?我的心都裂开了。”

  “我说蓉儿乖,你先睡一觉,爹爹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一会儿你睁眼就到了。她亲了我一口,然后便睡熟了,睡梦中还昵喃着说爹爹不要走,蓉儿好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南宋山眼眶欲裂,大颗滚烫的眼泪顺着脸庞落下。“我南某人一生瘦弱不堪,受过无数侮辱与艰辛,只因天生精神不全,不能练武。到今才堪堪在江湖站稳脚跟。可我不甘啊!所以我...我...”

  万闫的震惊逐渐变为鄙夷,冷冷道,“所以你烹了亲生女儿,希望换到修行的机会?真是他妈的....傻逼!”

  南宋山狂吼,“你闭嘴!你有什么资格说我?你万闫武功闻名江湖,而我呢?我只能像只虫子一点一点,卑微的往高处爬,凭借着阴险狠厉甚至下贱肮脏的手段走到现在。江湖上你我齐名,所以我看重你,可以与我一起合作下去。”忽的南宋山复而一笑,笑的有些疯癫,指着石椅上被铁链缚着的怪人,寒声道,“我亲手毁了我最重要的人,我一步步抱着我的蓉儿,带她去了冥间!将她丢进翻滚着沸腾热水的大锅里,我看着蓉儿在锅里撕心裂肺的哭喊了几声。然后她便不出声了,我听见她眼珠爆裂的声音,我看着她娇嫩的脸皮肿胀通红然后变得没有一丝人样。那一切,才是噩梦。所以我不怕眼前这个怪物,我宁可放他出来,让天下都陪我一起毁灭!”

  万闫沉默着,无比沉默,没有抬头看他,也没有再看那边缚着的怪人。

  老鼠逃窜的影踪皆无,铁链晃动了一阵也恢复了寂静。幽暗的洞穴中只剩下南宋山癫狂的笑声,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眼泪鼻涕乱甩。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你已走火入魔了。”

  万闫眼中闪过一抹怜意,缓缓将手从衣内拿出,于是一柄发散着寒芒的匕首便飞出。

  锋利的匕首划过幽暗的空气,发出一声急促的哀鸣。

  南宋山仍是在笑,扭曲的脸庞抽动着显得极其难看。

  就在此时,一根粗大的铁链悄然无声的飞起,横在了匕首与南宋山之间。

  “当”

  清脆的响声在狭小的空间中显得格外响亮,甚至在一瞬间中压过了那癫狂的笑声。匕首软弱无力的跌落在地。

  南宋山停住笑声,静静站在那里,背后数十条粗大的铁链缓缓悬至空中。发出“卡啦卡啦”的响声,连绵不断。

  万闫瞳孔猛的一缩,回头看向石椅。

  那人不知何时抬起头来,脏乱的发辫散开,露出了极其苍白的脸庞。脸庞苍白的不似常人,像是体内没有一点血液流动所以导致的样子,他的瞳孔漆黑,仿佛要永远的隐藏在黑暗中,甚至比黑暗还要漆黑。那人除了面貌还算像个活人,身子往下干枯的似一具骷髅,搭在石椅扶手上的手臂嶙峋的像干枯的树枝,仅剩一层干硬的皮肉裹着骨头,剩下的躯体垮在破烂的衣服堆中。

  万闫不由自主的盯着那人的眼睛,双腿微微的颤抖着,他觉得脖子有些僵硬,想说些什么却又紧张的开不了口。

  那人没有理他,眼珠微微转动,看向南宋山。嘴唇艰难的动了动,

  “你....身上,有我要的....东西。”

  声音嘶哑的像个破旧的的风车摇动的拉扯吱呀声,却又显得阴森恐怖,仿若阴间穿出的鬼语。

  南宋山眸光越来越亮,不复之前的癫狂,反而整理衣裳,盘膝坐在地下,看着恐怖的那人轻笑着问,

  “是呀,可是....那又怎样呢?”

  那人抬起清晰可见骨节的枯瘦的手,晃了晃粗大的铁链。艰难的笑了笑,露出了漆黑发硬的舌头。

  “给我,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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绒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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